从本章开始听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老旧小区的宁静,一辆满载家具的货车笨拙地停在单元楼下。
车门打开,沈云芳率先跳下,脸上带着一丝对新生活的微弱期盼,指挥着工人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崭新的轮椅搬下来。
然而,这份期盼很快就被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打得粉碎。
“哟,新来的住户啊?”一个身材臃肿、穿着物业制服的中年男人晃着身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精悍的保安,像两堵墙一样堵住了唯一的通道。
男人手里夹着烟,另一只手拿着个登记本,满脸的横肉挤出油腻的笑容:“我叫周德海,这里的物业主管。按照规矩,新住户入住,得先去物业交五千块的装修押金,不然,这东西可不能往楼上搬。”
沈云芳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慌忙摆手,语气近乎哀求:“周主管,您看错了,我们不装修,就是搬些旧家具进来,家里……家里实在没条件装修啊。”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儿子,生怕这番刁难刺激到他。
周德海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将烟头在地上碾灭,慢悠悠地说道:“规矩就是规矩。谁知道你们半夜会不会偷偷敲墙?这楼老了,经不起折腾。不交钱?也行。”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指了指旁边的电梯,“那电梯就别想用了,自己扛上去吧。”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沈云芳心中最后一丝暖意。
这可是六楼!
别说那些沉重的家具,光是把儿子背上去,就够她脱半条命。
她急得眼圈泛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了衣角。
自始至终,沈默都坐在轮椅上,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十年植物人的生涯,让他习惯了用眼睛和大脑去感知世界,而不是用情绪。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周德海那张嚣张的脸上,而是停留在他抬起的那只左手上。
指甲缝里,嵌着几不可察的新鲜水泥灰;制服的袖口处,蹭上了一小块淡蓝色的墙漆。
沈默的记忆如同超高速硬盘,瞬间检索出昨夜的信息。
他记得,半夜时分,隔壁三单元的方向确实传来了断断续续的电钻声,而那淡蓝色的墙漆,正是前几天他在搬家前来看房时,看到三单元走廊粉刷的颜色。
更关键的是,楼下那块锈迹斑斑的公告栏上,一张崭新的红头文件格外刺眼——“关于规范小区施工时间的紧急通知”,明确规定“晚20点至次日早8点期间,严禁一切产生噪音的装修施工”,落款是“宏兴物业办公室”,日期赫然是三天前。
他不动声色地对身旁的妹妹沈雅递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小雅,去把公告栏那张通知拍下来。”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已经越聚越多,窃窃私语声像蚊蝇般钻进耳朵。
“啧啧,这就是那个躺了十年的植物人?醒了也还是个累赘啊。”
“听说为了给他治病,家里早就山穷水尽了,现在只能住这种老破小,哪还有钱交押金?”
“没钱还这么横?看这妈和女儿的样子,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儿子……”
这些话语像一根根毒刺,扎得沈雅脸色惨白。
她死死攥着书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头埋得几乎要碰到胸口。
她不怕穷,不怕累,却怕别人这样戳着哥哥的脊梁骨,把所有不幸都归咎于他。
沈默敏锐地察觉到了妹妹的情绪波动,心中掠过一丝寒意。
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闲言碎语,但妹妹不行。
今天若不能堂堂正正地走进这栋楼,那“拖累家庭的废物”这顶帽子,将会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长久地扣在他们一家人头上,尤其会压垮妹妹本就敏感的内心。
他轻轻拍了拍沈雅的手背,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怕。待会儿我问什么,你只需要点头就行。”
说完,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沉寂了十年的眸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绽放出锐利如刀锋的光芒,直直射向周德海。
“周主管,”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栋楼的电梯里,应该安装了24小时监控摄像头吧?”
周德海一愣,没想到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会突然开口,还问得如此刁钻。
他随即轻蔑地冷笑一声:“你想说什么?讹人?告诉你,那玩意儿坏了快半个月了,我们这老小区,物业费都收不齐,哪有钱修!”
“坏了?”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可真不巧。”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些围观的邻居,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在刚才,我妹妹闲着无聊,翻看了一下小区的业主群聊天记录。群里一个备注是‘物业小王’的人,今天下午刚发了一条通知,说是‘因电梯监控硬盘存储已满,为保证系统正常运行,今晚将对数据进行统一清理覆盖,请各位业主知悉’。”
“我想请教一下周主管,”沈默的目光重新锁定在周德海脸上,像鹰隼盯住了猎物,“一个已经‘坏了半个月’的监控系统,是怎么做到把硬盘录满,还需要专门发通知去清理的?”
人群中,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周德海身上。
逻辑太清晰了!
坏了的系统不可能录满,既然录满了,那它昨天晚上就一定在正常工作!
周德海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上的油腻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了掩盖昨晚的违规施工,让手下在群里发的“清理硬盘”的通知,竟然成了对方手里的绝杀武器!
他正想狡辩,沈默却没给他机会,继续追击:“而且,更有意思的是,‘物业小王’发这条消息的时间,是昨晚22点07分。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间点,正是三单元那边电钻声最刺耳的时候。周主管,这算是巧合,还是……欲盖弥彰?”
“你……你胡说八道!”周德海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颤抖,色厉内荏地吼道。
就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大爷从人群中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举着一部老旧的按键手机,大声说:“他没胡说!我……我昨晚起夜,亲眼看见周主管跟那个装修的包工头在楼下的车里嘀嘀咕咕!我还听到那包工头说,‘这次一户多收八百,就报成装修押金,神不知鬼不觉’!”
老大爷的话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在人群中彻底引爆!
沈默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最后看向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的周德海,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轻飘飘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所以,周主管,你口中那五千块的押金,其实真正的名目,只是那八百块的‘夜间施工保护费’,对吗?至于剩下的四千二百块……应该算是您个人的‘管理协调费’和‘封口费’?”
“轰”的一声,周德海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撞在了身后的保安身上。
全场死寂,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风暴的中心,沈默却只是轻轻拍了拍轮椅的扶手,仿佛刚才那场精彩绝伦的博弈与他无关。
他转头看着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母亲和妹妹,轻声道:“妈,小雅,我们回家。”
他赢了,赢得干净利落。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从惊愕、鄙夷转为敬畏、好奇的邻居面孔时,心中却没有太多波澜。
他知道,今天这一切,不过是利用了对方一个微不足道的破绽。
但在这个信息即是武器的时代,偶然撞见的一条群聊记录都能成为翻盘的关键,那么,如果能将整个小区的舆论场和信息流都掌握在手中呢?
一个念头,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悄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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