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掌风不动裂心防
许大茂的指甲几乎掐进窗框里,看着林卫国的背影消失在厂部大楼转角。
匿名信上的墨迹还未干透,他喉头滚动两下,终究把信纸揉成一团塞进裤兜——昨夜蹲守到后半夜,连林卫国院门都没摸进去,更别说找什么私藏证据了。
大喇叭突然刺啦一声,惊得他打了个激灵,广播里李干事的声音炸响:全体职工注意!
十分钟后大礼堂召开全厂大会!
重复一遍...
大礼堂里早坐满了人。
煤渣地面被踩得沙沙响,前排几个老工人把破棉鞋往椅腿上磕,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林卫国跨进门时,后排立刻有人起哄:卫子来啦!声音像颗火星子,轰地引燃全场,掌声混着抓了周扒皮的吆喝,震得房梁上的蛛网直颤。
李干事站在主席台中央,手里攥着个牛皮纸档案袋,封条上还沾着暗红印泥。
他清了清嗓子,档案袋啪地拍在桌上:同志们!
经保卫科、工会联合调查,周德海任职期间,利用职权盗卖厂粮、私吞慰问物资,证据就在这儿!他抽出账本时,封皮上1963-1965粮库出入记录几个字被磨得起了毛边,翻到某一页时,手指重重按在周德海三个字上,看!
这三笔出库记录,签字是他,领粮人却是......
放屁!
一声暴喝打断了他。
周德海被两个青工架着押上台,藏青棉袄敞着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
他脖子上青筋直跳,瞪着林卫国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我是被栽赃的!
林卫国勾结黑市倒腾物资,他院里那反季节菜哪来的?
刀疤老六上个月还往他家送过箱子!
台下霎时乱作一团。
有几个平时和周德海走得近的青工小声嘟囔:反季节菜确实邪乎......孙老婆子哐当一声拍响前排桌子,豁牙漏风的嗓子比大喇叭还响:邪乎个屁!
我家妮子上个月领粮,称杆都压到地了才给二斤细粮!
合着都填了周扒皮的耗子洞?她抄起怀里的蓝布兜甩在地上,里面滚出半把发霉的碎米,这就是我家吃的!
还有我!
马巡警从人堆里挤出来,裤脚还沾着煤渣。
他冲到主席台边,手指几乎戳到周德海鼻尖:你老婆弟弟在南城买房,那钱是我帮着从粮库提的!
你说栽赃?
上个月你给我那瓶退烧药,我拿到医院问了——根本是给猪退烧的!他突然蹲下来,肩膀剧烈起伏,要不是卫子给我家送粮本......我儿子早没了......
周德海的脸唰地白了。
他踉跄两步,后腰撞在椅背上,突然又梗着脖子喊:你们信他?
林卫国会功夫,能隔空取物!
他......
够了。
林卫国走上前。
他蓝布工装洗得泛白,袖口却浆得笔挺。
大礼堂的穿堂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一双沉如深潭的眼睛。
周德海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是被喝断的,是林卫国的目光扫过来时,他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像被冰锥扎了一下。
我练的是国术。林卫国抬手按在主席台木桌上,掌心贴着粗糙的木纹。
他能感觉到暗劲在体内流转,从丹田到脊柱,再顺着手臂灌进掌心。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他要干吗?李干事刚要开口,却见林卫国手腕轻轻一震——
咔啦。
木桌从中裂开,五道细如发丝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却连压在下面的账本都没碰皱一页。
全场霎时静得能听见房梁上麻雀扑棱翅膀的声音。
孙老婆子的破搪瓷缸当啷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去。
国术强身,不是害人的刀。林卫国弯腰捡起账本,裂纹从他指缝间穿过,我院里的菜,是从农科院拿的试验苗,给职工试种的。
若有人不信......他抬头扫过全场,目光在许大茂缩着的身影上顿了顿,欢迎去查。
小赵腾地站起来,胸前的团徽闪着光:我代表团委!
林师傅每月把技术帮扶的钱都捐给食堂,我亲眼看见他往菜窖里搬白菜!他攥着笔记本冲上台,我们要立一面清廉监督墙,谁都能往上写意见!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周德海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台下举起来的拳头,突然癫狂地笑起来:你们会后悔的!
他根本不是......
你说得够多了。
林卫国话音未落,周德海的喉咙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掐住。
他张着嘴,脸憋得通红,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两个公安挤上台,冰凉的手铐咔地扣住他手腕时,他瞪着林卫国的眼神里终于有了惧意。
散会时,夕阳把厂门染成金红色。
林卫国立在台阶上,看着工人们排着队往菜筐里捡青菜——翠生生的菠菜、嫩得能掐出水的油菜,都是他小世界里种的。
傻柱端着搪瓷碗挤过来,碗里飘着白花花的肉片:兄弟,食堂今儿炖了红烧肉!
我给你留了最肥的那块!
林卫国接过碗,肉片的热气熏得眼眶发暖。
他望着人群里马巡警抱着儿子笑,孙老婆子往妮子兜里塞青菜,忽然想起前世商战里见过的那些嘴脸——哪有什么天经地义的善恶,不过是有人把公道举过头顶,有人把贪念揣进裤兜。
夜很深了,林卫国推开四合院的门。
残雪在青石板上结了层薄冰,踩上去咯吱响。
西屋的窗户漏出一线昏黄灯光,突然传来压抑的抽噎声——像是有人捂着嘴哭,又怕被人听见,抽气声断断续续的。
他顿住脚步,月光从院角老槐树枝桠间漏下来,在青石板上碎成一片银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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