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色黎明
第二章裂隙中的回音(旧版)

东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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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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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像鼓点一样敲着太阳穴。守望者是长老们的爪牙,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拾荒者在他们眼里和地上的杂草没什么区别。一旦被抓住,别说怀里的日记,连他自己的命都得交代在这里。更重要的是,铁叔的死不能白费。

陈砚突然想起铁叔教过的技巧——在废墟里跑直线是最蠢的,得绕,得利用那些七扭八歪的巷子和建筑死角。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耳朵贴在冰冷的砖墙上听着。

守望者的脚步声分成了两路,一路朝着他刚才跑来的方向追去,另一路则在巷口徘徊,似乎在判断他的去向。

就是现在。

他矮着身子,贴着墙根往巷子深处移动。这里比外面更暗,光线只能从头顶交错的钢筋缝隙里漏下几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积水混着污泥,踩上去“噗嗤”作响,冰冷的液体顺着裤脚往上爬。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的声音渐渐远了。陈砚靠在一面断墙上,大口喘着气,摘下防毒面具,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新鲜的空气。肺部的灼痛感稍微缓解了些,他这才低头看了看腹部的伤口,血已经把衣服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他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倒出半瓶消毒水,咬着牙往伤口上倒。刺痛感瞬间炸开,他疼得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用干净的纱布裹好伤口后,他摸了摸怀里的日记,硬壳封面还带着体温,像是一块烙铁。

刚才在储藏室里看到的字句又在脑海里翻腾——“天幕是爆炸的产物”“源质即将耗尽”“钥匙在核心区”。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认知。

新巢的教科书里写着,百年前的“大灾变”让地表沦为辐射炼狱,是先贤们耗尽心血建起了天幕,才为人类保留了最后一块栖息地。长老们说,天幕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生存的唯一希望。可日记里的话,却把这希望撕成了碎片。

难道……所有人都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陈砚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这个念头本身。他想起聚居地最近发生的怪事:水源里的铁锈味越来越重,医生说是“正常的地质反应”;孩子们身上的红疹,被解释为“换季过敏”;还有上个月,西边的通风管道突然爆裂,喷出的气体让三个人当场昏迷,最后也只说是“设备老化”。

以前他没多想,只当是地下生活的常态。可现在,这些事像散落的珠子,被日记这根线串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天幕的异常,已经开始影响到地下了。

“得回去。”他低声对自己说。必须尽快把日记带回去,找个信得过的人弄清楚真相。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铁叔停装甲车的矮楼在东北方向,距离大概一公里。但他不敢直接走大路,只能继续在废墟里穿行。

沿途的景象比刚才更破败,很多建筑已经彻底塌成了瓦砾堆,只有几根扭曲的钢筋顽强地伸向天空。陈砚踩着瓦砾前进,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被风吹得忽远忽近。他停下脚步,握紧了手里的折叠铲,矿灯的光柱缓缓扫过前方。

在一堆倒塌的水泥板后面,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比她的身子大了好几圈。她背对着陈砚,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声就是从她那里发出来的。

陈砚皱起眉头。地表这么危险,怎么会有小孩单独在这里?难道是哪个拾荒队的孩子?可他从没听说过有拾荒队会带这么小的孩子出任务。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小朋友?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女孩猛地回过头,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泪痕,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看到陈砚的瞬间,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缩了缩,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别怕,我不是坏人。”陈砚蹲下来,慢慢放下手里的折叠铲,“你爸爸妈妈呢?”

女孩不说话,只是哭得更厉害了,哭声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

陈砚心里泛起一阵不安。他仔细打量着女孩,发现她的工装外套袖口绣着一个小小的标志——那是守望者制服上的徽章图案,只是被磨得很淡了。

守望者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正想问什么,女孩突然抬起头,指着他的身后,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陈砚心里一紧,猛地回头。

只见三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守望者站在不远处,面罩反射着矿灯的光,手里的枪正对着他。为首的那个,正是刚才在图书馆大厅里开枪打死铁叔的人。

“跑啊,怎么不跑了?”那人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带着戏谑的冰冷,“陈砚,对吧?铁老鬼带的那个小鬼。”

陈砚的心沉了下去。他们知道他的名字,看来早就调查过他。他下意识地把女孩护在身后,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辐射检测仪——这玩意儿虽然不能当武器,但关键时刻或许能起点作用。

“把东西交出来,”守望者向前走了两步,枪口始终对着他的胸口,“那本日记,铁老鬼藏在哪了?我们知道是你拿走了。”

果然是为了日记。陈砚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日记的存在?难道……铁叔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脱身的机会。周围都是开阔的瓦砾堆,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硬拼肯定不行,只能拖延时间。

“嘴硬?”守望者冷笑一声,“搜他身!”

旁边两个守望者立刻上前,伸手就要抓陈砚的胳膊。就在这时,那个小女孩突然尖叫起来,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其中一个守望者的腿。

“别碰他!”

那守望者没防备,被砸中了膝盖,疼得骂了一声,抬脚就想踹过去。陈砚抓住这个机会,猛地侧身撞开另一个守望者,同时拉起女孩的手,朝着旁边一栋半塌的居民楼冲去。

“抓住他们!”为首的守望者怒吼着,枪声立刻响了起来。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水泥板上,溅起一片碎屑。

陈砚拉着女孩冲进居民楼,里面漆黑一片,弥漫着浓重的霉味。他凭着矿灯的光,在迷宫一样的楼道里狂奔,女孩的小手被他攥得紧紧的,冰凉冰凉的,却很有力。

“往楼上跑!”陈砚喊道。他记得这种居民楼的楼顶通常有天台,或许能找到下去的消防梯。

他们冲上三楼,楼梯突然断了,只剩下半截摇摇欲坠的水泥板。陈砚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守望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没路了,小崽子。”为首的守望者一步步逼近,手里的枪稳稳地指着他,“把日记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陈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了看旁边的窗户,外面是三层楼高的落差,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就在这时,女孩突然指着墙壁,小声说:“那边……有个洞。”

陈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角的位置有一个半米见方的破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砸出来的,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他没有犹豫,拉着女孩钻了进去。

洞里比外面更窄,只能容一个人匍匐前进。里面全是厚厚的灰尘和蛛网,陈砚能感觉到女孩的呼吸喷在他的后颈上,带着一丝温热。矿灯的光柱在前方摇曳,照亮了一条长长的通道,似乎是楼体之间的夹缝。

爬了大概十几米,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陈砚加快速度,钻出去一看,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另一栋楼的楼顶天台上。这里距离刚才那栋楼大概有五米远,中间隔着一条狭窄的小巷。

守望者的吼声从身后的破洞里传来。陈砚没时间多想,拉着女孩跑到天台边缘,看了看下面——二楼有一个突出的空调外机,距离楼顶大概三米。

“抓紧我!”他对女孩说,然后深吸一口气,抱着她纵身跳了下去。

下落的瞬间,风灌满了他的耳朵。他用胳膊护住女孩的头,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空调外机的金属架。“哐当”一声,金属架发出刺耳的呻吟,弯曲了变形,但总算撑住了他们的重量。

陈砚忍着手臂的剧痛,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放到二楼的窗台上,然后自己也爬了进去。里面是一间废弃的卧室,家具早就烂成了一堆木屑。

他跑到窗边,向下望去。守望者已经冲上了刚才的天台,正对着下面张望。为首的那个似乎看到了他们,举起枪就想射击,但角度不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房间里。

“快走。”陈砚拉着女孩,从卧室的门冲出去,沿着楼梯向下跑。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遇到阻拦。或许是守望者不想在废墟里浪费太多时间,或许是他们另有打算。陈砚不敢放松警惕,一直跑到距离装甲车所在的矮楼只有一百米的地方,才停下来喘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他蹲下来,看着女孩布满泪痕的脸。

“……安安。”女孩小声回答,眼睛里还有些惊魂未定。

“安安,”陈砚点点头,“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地表?你的家人呢?”

安安低下头,小手攥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爸爸……爸爸是守望者,他让我在这里等他,可他一直没来。”

陈砚心里一动:“你爸爸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安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都叫他‘老K’。”

老K?陈砚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守望者的内部等级森严,像他这样的拾荒者,能接触到的最多是底层的卫兵,根本不知道上层的人叫什么。

“你爸爸让你等他,有没有说要等多久?或者……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陈砚追问着。他总觉得这个叫安安的女孩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安安想了想,从工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牌,递给陈砚。

金属牌是椭圆形的,比硬币大不了多少,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符号,像是一只眼睛,瞳孔的位置是空的。背面刻着一串数字:734。

陈砚把金属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这东西不像是守望者的身份牌,他见过的守望者身份牌都是方形的,上面刻着编号和姓名。

“这是什么?”他问。

“爸爸说,要是他没来,就把这个交给……遇到的第一个拾荒者。”安安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说,拾荒者里有好人。”

陈砚的心猛地一震。老K知道会有人来?甚至知道来的会是拾荒者?难道铁叔的任务,还有这本日记,都和这个老K有关?

他把金属牌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然后摸了摸安安的头:“别怕,我带你回新巢,那里至少是安全的。”

安安抬起头,看着他,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陈砚拉起她的手,再次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守望者的踪迹后,朝着矮楼的方向跑去。装甲车就藏在矮楼后面,车身覆盖着伪装网,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他打开车门,先让安安坐进去,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迅速锁好车门。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车厢里还残留着铁叔的烟草味,只是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咳嗽声了。陈砚看着驾驶座上空荡荡的位置,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

他发动装甲车,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废墟的寂静。车子缓缓驶离矮楼,朝着新巢的方向开去。

陈砚透过后视镜,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埋葬了铁叔的图书馆废墟,在灰黄色的天空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怀里的日记和口袋里的金属牌,已经把他推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安安靠在副驾驶座上,大概是累坏了,很快就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泪痕。陈砚调低了车速,尽量让车子平稳一些。

他从怀里掏出那本日记,借着从车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再次翻开了最后一页。

“当天幕开始流泪,真正的夜晚将降临。”

这句话像一道谜语,在他心里盘旋。天幕怎么会流泪?真正的夜晚,又意味着什么?

突然,手腕上的辐射检测仪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嘀嘀”声。陈砚低头看去,屏幕上的数字不知何时变成了刺眼的红色:0.89毫西弗/小时。

怎么会突然升高这么多?

他皱起眉头,抬头望向窗外。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幕让他毕生难忘的景象——

远处的天幕,那层一直笼罩着大地的淡蓝色能量罩,此刻竟然渗出了一道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裂纹的缝隙里,流淌出一种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顺着能量罩的表面缓缓滑落。

天幕……真的在流泪。

陈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日记里的预言,正在应验。

他猛地踩下油门,装甲车咆哮着,朝着新巢的方向疾驰而去。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像是在倒计时。

真正的夜晚,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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