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那名身着银边青衣、法身境后期的执事恭敬行礼后,蚀月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到陈渊身上,淡漠地道:走吧,给你换个身份。
从今往后,你便是玄明宗的一名普通杂役弟子了。
临走时,蚀月脚步微顿,侧头玩味地瞥了那青衣执事一眼。
那眼神含义不明,似欣赏,又似嘲弄,更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让那名为赵明阳的执事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冷汗,连忙将头埋得更低,不敢与之对视。
蚀月不再停留,带着陈渊,穿过承运司前殿熙攘的人群,转入后方清幽的路径。
七转八绕,周遭景物从公务区域的肃穆,逐渐变为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居住区。
这里是承运司高层居住之处,每位主事、长老都拥有一处独立的院落或阁楼。
清韵阁,便是刘主事的居所。
蚀月不像个客人,来到清韵阁前,那看似寻常的院门禁制在他面前如同无物,他径直推门而入,仿佛回到自己家中一般。
阁内,丝竹管弦之声靡靡。
承运司主事刘长青,一个面容富态、眼神精明的中年人,正半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享受着身后侍女的揉捏,耳边是悠扬的曲调。
蚀月的闯入,如同冰水泼入滚油。
刘长青猛地睁开眼,看到蚀月的瞬间,脸上的惬意瞬间僵住,几乎是弹射而起,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怎么来了?!
他慌忙挥手,厉声对乐师和侍女喝道:都滚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待闲杂人等连滚带爬地退下,刘长青快步走到蚀月跟前,压低声音,又惊又怒:蚀月!你疯了!你怎么敢直接来这里?!承运司是什么地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蚀月却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袖,轻笑道:刘主事,不是你派人请我来的么?言说有要事相商,关乎你那批私货的出路。
刘长青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变得铁青,瞬间明白过来。
是赵明阳!那个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办事得力的执事!竟敢如此算计他!
大摇大摆地将蚀月引到他的私宅,这要是被对头或者宗门监察使看见,他刘长青勾结外使、图谋不轨的罪名就算不被坐实,也足够他喝一壶的!
这是盯上他主事之位很久了,迫不及待要把他拉下马啊!
好个赵明阳!刘长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心中杀机涌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闪烁地看向蚀月,语气软中带硬:蚀月尊者,即便有事,也该寻个稳妥之地。此地人多眼杂,你我都担待不起。
他说话间,余光不时瞥向安静站立在蚀月身后,低眉顺眼、气息微弱的陈渊,心中狐疑万分。
如此敏感的会面,蚀月为何会带一个看似毫无修为的凡人小子?此子是何来历?
蚀月对他的威胁浑不在意,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行了,刘长青,你私自截留的那一成凝运丹,若是被玄明宗知晓,不知是谁先担待不起?
刘长青脸色一白,气势顿时矮了三分。他最大的把柄被对方捏在手里。
哼!你就拿这句话吓唬我一辈子吧
哼哼~这个秘密,我还真吃你一辈子!蚀月不是善类,自然懂得最大化地去利用。
见刘长青示弱,蚀月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指向陈渊:此人,你想办法安排进玄明宗,不论外门杂役还是其他身份,必须留下,且不能引人怀疑。
刘长青愣了愣,目光再次扫过陈渊。
见陈渊年纪轻轻,面容俊秀却带着一丝苍白,在蚀月这等存在面前显得唯唯诺诺,心中不由暗自思量:
莫非是蚀月这魔头的子侄后辈?送来玄明宗镀金,或是安插的眼线?
他心思电转,是趁机拿捏住这个后辈反过来制约蚀月,还是干脆把这俩货都供起来,免得惹祸上身?
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试探着问道:尊者放心,安排个把人进去,刘某这点能量还是有的。只是不知这位小友是…
不该问的,别问。蚀月冷冷打断他,办好你的事即可。
交代完毕,蚀月似乎一刻也不愿在此多待,转身便欲离去。
经过陈渊身边时,他袖袍微动,一枚触手冰凉、刻画着简易符文的黑色玉牌无声无息地落入陈渊手中。
同时,一道冰冷的传音直接在陈渊识海响起:持此玉牌,注入微末神识即可感应。静候本尊指令,随时听候差遣,若有延误…哼。
最后一声冷哼,如同冰锥,刺得陈渊神魂隐痛,那盘踞在灵魂核心的【灵犀锁魂咒】微微发亮,彰显着存在感。
说完,蚀月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清韵阁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阁内只剩下陈渊和面色变幻不定的刘长青。
蚀月一走,那股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骤然消失。
陈渊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得以稍稍放松,内心长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身上禁制犹在,头顶利剑高悬,但至少暂时摆脱了蚀月直接的监视,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必须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一切,尽快找到摆脱控制、恢复力量的方法!
他抬起头,看向刘长青。
此刻,他不能再表现得过于怯懦,否则只会被眼前这头官场老狐狸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必须借助蚀月留下的余威,为自己争取相对好一点的处境。
陈渊脸上那丝卑微迅速敛去,虽然依旧恭敬,但腰杆却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目光平静地迎向刘长青审视的眼神。
刘长青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果然是仗着蚀月的势!他治不了蚀月那个魔头,难道还治不了一个靠关系进来的小辈?
他慢悠悠地坐回主位,端起旁边尚未冷却的灵茶,呷了一口,这才阴阳怪气地开口:
小子,不管你背后是谁,既然到了这玄明宗,到了我刘某人的地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他放下茶杯,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蚀月尊使神通广大,我刘长青自然敬畏。但我刘长青背靠的是玄明宗这棵参天大树!宗门自有法度!
我刘某就算真犯了天大的错,那也得由宗门戒律堂来审判、处置!
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刘长青不好过,他蚀月…哼,也绝不会好过!
他那点事儿,捅到宗门高层面前,你说会不会直接身死道消?
这番话他说得色厉内荏,在蚀月面前是万万不敢讲的,只敢此刻用来吓唬眼前这个小辈,试图夺回主动权。
然而,陈渊岂是吓大的?
他在蚀月那等邪神面前都能隐忍周旋,心智之坚,远超刘长青想象。
他在蚀月那里装孙子是不得已而为之,到了刘长青这里若还一味装孙子,那只会被对方视为可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陈渊闻言,非但没有惶恐,反而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讥诮的弧度:刘主事,何必虚张声势?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刘长青耳中:你若真有鱼死网破的勇气,方才蚀月尊上在时,为何不说?
只敢在他离去后,对我这小辈放此狠话,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刘长青被戳中痛处,脸色一沉:你!
陈渊不等他发作,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笃定的恐吓:
刘主事,我劝你收起那些小心思。你可知我家尊上,究竟是何种境界?
刘长青眯起眼睛:何种境界?莫非还能是传说中的真神不成?
他语气充满不屑,真神境那是何等存在?执掌一方神域,法则成为本能,岂会亲自来这承运司与他这等小人物纠缠?
陈渊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不错,正是真神境。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刘长青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
随即——
哈哈哈——
刘长青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肥硕的身躯都在颤抖,
真神?你说蚀月是真神?小子,你可知真神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能与宗门太上长老平起平坐的存在!吹牛也要有个限度!
他若真是真神,何须如此藏头露尾,与我等周旋?
他根本不信。只当是陈渊年少无知,被蚀月忽悠,或者纯粹是在吓唬他。
陈渊却不再辩解,只是用一种带着怜悯和嘲弄的眼神看着刘长青,那眼神仿佛在说:井底之蛙,夏虫不可语冰。
这种无声的嘲讽,比任何言语都让刘长青难受。
他笑声渐歇,脸色阴沉下来。
不管蚀月是不是真神,其手段诡异、实力远在他之上是毋庸置疑的。
眼前这小子,看似弱小,但心性沉稳得不像个年轻人,而且能被蚀月亲自送来,必定不简单。
罢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蚀月此獠,深浅难测。
这小子,暂时动不得,但也绝不能让他太好过,得让他知道,在这承运司,到底谁说了算!
这小子即便受不了折腾回去告状,他自己也得吃个不大不小的刮落,他是个聪明人,蚀月这自然不喜欢无能之辈。
刘长青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他冷哼一声,不再纠缠真神假神的问题,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了,没空与你耍嘴皮子。既然蚀月尊者吩咐了,本主事自然会安排。
从明天起,你就去戊字叁号料仓,负责分拣和初步处理新收来的愿力原料!
记住,在宗门内,你只是个最普通的杂役弟子,守好你的本分!
若出了差错,宗门规矩森严,可没人保得了你!
戊字叁号料仓,是承运司最繁忙、最杂乱,也是接触愿力品质最驳杂、最容易出问题的仓库之一。
把陈渊丢到那里,既完成了蚀月的交代,又能让这小子吃点苦头,磨磨他的锐气,正好一举两得。
陈渊闻言,心中并无波澜,甚至隐隐觉得正中下怀。
料仓虽然辛苦,却正是接触大量愿力、观察宗门阵法基础运转的绝佳位置。
他躬身一礼,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是,弟子遵命。
看着陈渊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刘长青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更是憋闷,没好气地喝道:
滚吧!自会有人带你去杂役房!
陈渊不再多言,转身,从容地退出了这间奢华却令人窒息的清韵阁。
当他踏出阁楼,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时,抬头望向玄明宗那被庞大阵法光晕渲染得有些迷离的夜空,眼神深邃。
牢笼已入,棋局已开。
他的玄明宗生涯,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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