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破庙之内,死寂被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打破。
夜风从坍塌的屋顶缺口灌入,吹得残烛忽明忽暗,火苗在泥地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影子,仿佛群魔乱舞。
空气中弥漫着腐草、汗臭与伤口溃烂的腥气,令人几欲作呕。
流民们看向夏启明的目光,已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混杂了敬畏、惊异,甚至是一丝微不可察的狂热。
他的身影在摇曳的光影中显得异常沉静,像一尊立于浊世而不染的玉像。
这个看似文弱的废太子,竟真的从阎王手中抢回了一条人命!
次日清晨,第一缕曦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斜斜地洒在阿柱那张曾经灰败如土的脸上。
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游,宛如细雪飘落。
他眼皮颤动,如同蝶翼初振,缓缓睁开,浑浊的瞳孔中倒映出夏启明平静的面容——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映着晨光,却无半分波澜。
“水……”阿柱的嗓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肺腑深处刮出的痛楚,却又清晰无比,像刀刻进众人耳中。
“殿下!他醒了!阿柱醒了!”守在旁边的妇人猛地站起,枯瘦的手紧紧捂住嘴,眼泪瞬间涌出,声音撕裂了清晨的寂静。
那一声尖叫如惊雷炸响,瞬间引爆了整个破庙。
众人蜂拥而至,脚步踏在碎石与干草上发出窸窣声响,夹杂着压抑的喘息与急促的心跳。
只见阿柱不但睁开了眼,原本滚烫的额头也已恢复了正常的温度,指尖触之温润,除了虚弱,竟无半点将死之相。
有人试探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即激动地喊道:“活了!真活了!”
“神了!真是神仙手段!”
“鬼门关前走一遭,硬生生给拉回来了!”
惊叹声此起彼伏,那些昨日还冷眼旁观的流民,此刻看夏启明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尊行走的救苦神佛。
有人悄悄跪下,合十默祷;有人盯着他手中的药碗,眼神里燃起了久违的希望。
夏启明没有理会这些吹捧。
他亲自端起一碗温水,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用一根干净的茅草秆,一点点地喂给阿柱,动作不急不缓,指节修长而稳定,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水珠顺着草秆滑落,滴入唇间,发出细微的“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都看清楚了。”夏启明放下碗,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或麻木的脸,声音不高,却穿透喧嚣,“阿柱能活下来,不是靠神佛,而是靠他自己,也靠你们。”
他蹲下身,轻轻揭开布条,露出那处已被清理过的伤口——边缘整齐,无脓无血,只有一圈淡淡的红晕。
他指着伤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伤口最怕污秽,一旦被脏东西侵入,就会发炎流脓,高烧不退,神仙也难救。所以,保持干净,用煮沸过的水清洗,用火烤过的刀子割去腐肉,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让伤口能透气,这才是活命的道理!”
一番话,简单直白,却字字珠玑,像春雷滚过荒原。
这些流民从未听过如此浅显易懂的“医理”。
他们只知道受伤了就用香灰、用泥土,甚至用口水去糊,结果十有八九都是化脓而死。
如今听来,恍如醍醐灌顶。
人群中,几个身上同样带着伤的流民,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一人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蘸着昨夜煮过的凉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腿上的溃口,动作笨拙却认真。
另一人则默默拾起一块铁片,在火上反复灼烧,直到通红,再冷却片刻,才鼓起勇气伸向腐肉……
更有人,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将半块黑硬的干粮塞到了夏启明的手边。
那干粮冰冷粗糙,边缘还沾着泥土,但他递出时指尖微微发抖。
随即低下头,迅速隐入人群,像做了一件惊天动地又不敢声张的大事。
那是一种无言的、赌上全部家当的敬意。
夏启明指尖触到那粗糙冰冷的食物,心头猛地一震。
他没有抬头去看那人是谁,只是缓缓握紧了手掌,仿佛攥住了这片乱世中第一缕真实的暖意。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赵德全尽收眼底。
他端坐在铺着软垫的马车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晨风吹动他额前几缕花白的头发,露出一双狭长阴鸷的眼睛。
他手中摩挲着一枚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身旁的亲信太监,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自己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
“咱家还是小瞧他了。”赵德全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子阴冷的寒气,“一个废太子,竟懂得收买人心的手段。再这么下去,到了北境,这群贱民怕是只知有他,不知有朝廷了。”
亲信太监连忙躬身道:“干爹息怒,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
“上不得台面?”赵德全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此子心性深沉,绝非池中之物,留着他,迟早是心腹大患。传话下去,让咱们的人手脚‘干净’点,路途漫漫,总有颠簸劳顿的时候,让他‘病逝’在路上,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是,干爹。”太监低头应下,声音轻如蚊蚋。
一场针对夏启明的阴谋,已在无声中悄然织就。
而风暴中心的夏启明,对此仿佛一无所知。
他借着照顾阿柱、指导流民的间隙,悄然退至墙角阴影处。
耳边喧嚣渐远,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意识如沉入深潭。
一阵轻微的眩晕掠过太阳穴,熟悉的冷静声音在他思维深处响起——
忽然,脑海中泛起微光,一块淡蓝色的虚拟面板静静浮现。
【系统面板】
【宿主:夏启明】
【能力一:知识汲取(被动)——过目不忘,并能对知识进行系统性梳理。】
【能力二:阅读奖励(待触发)——阅读并理解具有价值的书籍,可获得随机奖励。】
【能力三:超强研究力(未解锁)——解锁条件:建立初级根据地。】
他的目光在三项能力上扫过,心中已有了计较。
知识汲取,是他能清晰回忆起前世无数知识的关键。
而阅读奖励,则是他眼下破局的唯一希望!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入怀中,摸索片刻,取出了一本被体温焐热的残卷。
这正是他被废黜抄家之时,冒死藏在袖袋夹层里的《农政全书》手抄残本。
纸页泛黄,边角磨损,却依旧透出墨香与岁月的重量。
“系统,阅读这本书。”夏启明在心中默念。
【检测到知识载体《农政全书》(节选)……价值判定:高。】
【开始阅读,预计耗时半个时辰。
知识汲取能力已激活,将同步进行结构化整理。】
下一瞬,一股信息洪流轰然涌入脑海。
书中关于选种、育秧、土壤改良、水利兴修、仓储防霉的知识,不再是死板的文字,而化作一幅幅生动的立体图像,自动在他的思维中构建、推演、归纳。
他的意识仿佛飞跃了时空,俯瞰着整个大夏王朝的北方疆域。
系统面板上,一幅简易的地理图随之展开,标注着气候、土质、水源等基础信息。
“北境苦寒,霜期漫长……传统五谷在此地,生长期不足,产量低下,这便是饥荒的根源。”
“若要破局,必须引入耐寒、高产、生长期短的作物!”
念头刚起,系统的提示音便如天籁般在脑海中炸响!
【叮!《农政全书》(节选)阅读完成!】
【阅读奖励发放——】
【一、知识包:土法石灰胶凝技术(简化版),可用于筑墙防漏。】
【注:基于书中“灰窑”“筑基”“防渗”条目智能推演,适配本地黏土与石灰石资源。】
【二、图纸:人力驱动式脚踏磨坊设计图(可升级为风力版)。】
【三、物种培育指南+原始样本:抗寒黑麦(5粒),成熟后可扩繁。】
轰!三道金光在系统面板上闪过,瞬间化为三样实实在在的东西。
夏启明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他强行压下激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种子!
他最需要的种子到手了!
虽仅有五粒,但只要一季丰收,便可千倍万倍扩繁!
他意念一动,那五粒乌黑饱满、泛着金属光泽的种子,已静静躺在贴身布袋中,触之微凉,却仿佛蕴藏着生命的脉动。
紧接着,他迅速调取了“土法石灰胶凝技术”——以石灰石煅烧成灰,混合黏土与草筋,加水搅拌后晾晒硬化,虽不及后世水泥坚固,却足以建造防风墙、蓄水池、地基台。
还有脚踏磨坊图纸,可解放人力,提升效率,未来还可改装为风力驱动。
黑麦、胶凝土、脚踏磨坊……这三者,分明就是一套为北境量身打造的“文明重启”大礼包!
当晚,夜深人静,大多数流民已在草堆上昏睡,唯有火堆旁还坐着几个辗转难眠的身影。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飞溅,映着残破佛像半边焦黑的脸。
夏启明轻轻唤醒阿柱与那个沉默汉子柳七,又招来三四名曾主动清创的青壮,悄无声息地聚于佛像残躯之后。
火光摇曳,映着众人或疑惑或期待的脸。
“昨夜,我梦见了先祖。”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先祖托梦于我,言北境虽苦,却有天赐的生机。他赐下这神种,名为‘金穗’,并告诉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听我号令,待到春播之后,此物必将遍地金黄,让所有人都能吃饱肚子!”
“神种?”
“先祖托梦?”
众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阿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高高扬起头,眼中是毫不动摇的狂热与崇拜:“殿下的命就是我阿柱的命!殿下说它是神种,它就是神种!我阿柱愿为殿下充当先锋,开垦荒地,万死不辞!”
他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柳七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死死盯着夏启明手中的种子,半晌,他默默地走上前,声音沙哑地说道:“殿下,我不管什么神不神种,只要真能种出粮食,让我和我的家人活下去,我这条烂命,就交给你了。”
夏启明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第一个因感恩而效忠的狂信徒,和第一个因求生而合作的实用主义者,他的心中,一个宏大的计划雏形,已然清晰可见。
夜风从破庙的缺口灌入,吹得火苗一阵摇曳,光影在墙上舞动,如同命运的笔触。
队伍里的气氛,在悄然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希望的种子,不仅在夏启明的布袋里,也已在少数人的心中开始萌芽。
然而,通往希望的道路,从来都不是坦途。
明日,他们将踏上新的征程,而前方的路,不仅有赵德全布下的杀机,更有这片土地本身潜藏的无情与凶险。
次日黎明,夏启明亲自监督几人用捡来的碎瓦片围出一小块育苗区;柳七带着几个青壮砍伐枯枝加固牛车;就连昨日还卧床不起的阿柱,也挣扎着起身帮忙搬运行李。
破庙外,晨雾弥漫,山路蜿蜒如蛇。
队伍启程前的最后清点中,夏启明看了一眼那些因长期饥饿而步履蹒跚的老弱妇孺,又望向远处连绵起伏、被晨雾笼罩的崎岖山路,心中那股因获得系统奖励而带来的振奋,被一丝沉甸甸的凝重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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