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妆尽长安
第四十一章：面圣心经（旧版）

女皇的召见与那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的旨意，让芙蓉阁成为宫廷御用妆品供应商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上层社会。

前来道贺、打探、乃至寻求合作的各色人等几乎踏破了芙蓉阁的门槛。林微却以“需精心筹备宫中用度，恐怠慢贵客”为由，婉拒了大部分应酬，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了崇仁坊的小院中。

她知道，女皇的“恩典”是一把双刃剑。

荣耀与利益背后，是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的危机。宫中妃嫔众多，关系错综复杂，喜好各异，更不乏如武惠妃那般骄纵善妒之人。呈递的妆品不仅要品质绝佳，更要符合宫廷规制，不能有丝毫差池。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份能真正打动女皇、彰显心意与价值的“见面礼”，而非仅仅是完成差事。

寻常的胭脂水粉，纵使再精巧，在见惯天下奇珍的女皇眼中，恐怕也难起波澜。林微苦思数日，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房角落那几箱由苏娘负责整理、她从各处收集来的史书杂记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她要为女皇武则天，献上一套前所未有的礼物——《历代贤后妆容典仪图册》。

此念一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惊世骇俗。以妆容为切入点，串联历代贤德皇后的事迹与仪范，这既贴合她的本行，又能巧妙地触及女皇身为女子执政者的微妙心理——她既是帝王，也曾是皇后，更在意自己在历史长河中的定位。

然而，此举风险极大。选择哪些“贤后”？如何评述其事迹？妆容如何设计才能既符合史实，又具有美感，更能引发女皇的共鸣？每一个环节都需慎之又慎，一旦触及禁忌，便是杀身之祸。

林微再次展现了她的缜密与胆识。她让苏娘和阿芜通过各种渠道，尽可能搜集宫中流传的、关于女皇喜好的信息，尤其是对前代哪些皇后曾表示过欣赏或评论。她自己则埋首故纸堆，仔细研读《列女传》《后妃传》等典籍，筛选出那些德行、才干或经历可能引起女皇共鸣的人物。

她最终选定了八位贤后：辅佐夫君、深明大义的东汉阴丽华；节俭宽仁、约束外戚的东汉明德马皇后；富有才学、著书立说的东汉班昭（虽非严格意义上的皇后，但其《女诫》影响深远）；贤德谦恭、助帝理政的唐太宗长孙皇后；以及几位在艰难时局中展现智慧与坚韧的前朝皇后。

选定人物后，她开始构思妆容。她并未凭空捏造，而是根据史书中对她们性情、事迹的只言片语记载，结合相应时代的妆容特点，进行艺术化的提炼与再创造。

为阴丽华设计“雅正端方”妆，突出其母仪天下的庄重；为马皇后设计“勤俭素朴”妆，粉黛极淡，重在肌肤质感与温和眉目；为班昭设计“慧智书卷”妆，眉形清秀，眼神专注；为长孙皇后设计“贤助辅政”妆，既显雍容气度，又不失温婉亲和……

她亲自执笔，以工笔细描，将每一位贤后的想象妆容精心绘制在宣纸上，旁边附以简洁的篆书，说明该皇后的主要德行事迹，以及妆容设计的灵感来源与象征意义。画风力求古朴典雅，文字则含蓄褒扬，不露一丝阿谀奉承之态，只客观呈现历史与美学的结合。

整个图册的装帧也极其讲究，采用古朴的卷轴形式，以深青色锦缎为封面，低调而贵重。

就在林微闭关绘制图册期间，裴远派人送来一封密信，只有寥寥几字：“四海刘管事暴毙，线索暂断，京兆尹处需缓图之，万事小心。”

林微看着信纸在烛火上化为灰烬，心中并无多少意外。

对方显然察觉到了裴远的调查，果断弃车保帅。这让她更加确信，四海商号乃至京兆尹，都只是前台的小角色，背后定然还有更深的力量。而女皇的召见，或许能成为一个契机，一个让她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面信息的契机。

半月之后，图册终于完成。林微仔细检查了无数遍，确认无误后，方才用锦盒妥善封装。

首次向宫中正式呈递妆品并进献图册的日子到了。林微身着庄重得体的服饰，在尚功局内侍的引导下，再次踏入宫城。

在专门接待外臣进献的偏殿，她恭敬地将首批按宫廷要求制作的妆品清单和图册，交由负责接收的宦官。那宦官查验了妆品，又打开锦盒，看到那卷古朴的图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此乃何物？”

“此为民女精心绘制的《历代贤后妆容典仪图册》，”林微垂首答道，“聊表民女对陛下崇敬之心，并祈盼宫中妆仪，能承古贤之德，彰今朝之盛。”

那宦官翻看了几眼，虽不明其深意，但见绘制精良，措辞雅正，便点了点头：“咱家会呈报上去。”

林微知道，自己的命运，以及这份别出心裁的礼物能否起到作用，都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恭敬地退出宫殿，抬头望了望上空那片被宫墙切割开的、湛蓝却显得逼仄的天空。

妆笔为刃，她已掷出了最为精心准备的一击。接下来，便是等待那来自九重宫阙深处的回响。是石沉大海，还是激起千层浪？她无从知晓，只能在这莫测的皇权之下，继续她如履薄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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