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的小雀
第三章找到（旧版）

县城医院的梧桐树彻底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时，星星终于迎来了出院的日子。王建国推着轮椅，刘翠花拎着打包好的行李，三人走出住院部大门，冷风裹着细小的雪粒打在脸上，星星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这是她失忆后，第一次有了“要回家”的实感。

“星星，冷不冷？阿姨把围巾给你围紧点。”刘翠花停下脚步，解开自己脖子上的灰色毛线围巾，绕着星星的脖子缠了两圈，又仔细把她的耳朵捂好。王建国则弯腰调整轮椅的刹车，笑着说：“咱们家离医院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回去阿姨给你煮饺子，白菜猪肉馅的，你上次说爱吃。”

星星点点头，指尖轻轻摸着围巾上粗糙的毛线纹理。住院的这几个月里，她早已习惯了王大叔的沉稳周到和刘阿姨的絮絮叨叨——他们会记得她不吃葱蒜，会在她夜里做噩梦时坐在床边守着，会把她随口提的喜好记在心里。这份朴素的温暖，比任何药物都更能安抚她空白记忆里的不安。

车子驶出医院大门，沿着县城的主干道一路向北。路边的店铺挂着红灯笼，偶尔有孩子举着棉花糖跑过，空气中飘着糖炒栗子的香味。星星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陌生又鲜活的景象，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期待——或许这样的小城生活，真的能让她暂时忘记记忆里的空白。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片老旧的居民区前。红砖墙斑驳褪色，院门口的老槐树上挂着几个鸟笼，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格外热闹。王建国扶着星星下车，刘翠花拎着行李走在前面，推开一扇刷着蓝漆的木门：“星星，到家啦！”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左边种着几盆耐寒的冬青，右边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里面放着王建国修理电器的工具。正对着院门的是三间平房，墙壁刷得雪白，窗户上贴着崭新的窗花。“这是大叔去年刚翻新的，本来想给儿子当婚房，结果他在外地定居了，正好给你住。”王建国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刘翠花拉着星星走进中间的屋子，掀开粉色的门帘：“星星你看，这是阿姨给你收拾的房间，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你要是觉得颜色不好看，咱们再去买。”房间不大，却透着温馨——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床头摆着一个原木色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窗台上还晒着几双新袜子，是刘翠花特意给她买的。

“阿姨，谢谢您。”星星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眶又开始发热。她活了二十多年（或许更久，她记不清了），从未有人这样细致地为她准备一个家。

“跟阿姨客气啥！”刘翠花拍了拍她的手，转身从行李袋里拿出几件衣服，“这是阿姨昨天去商场给你买的，羽绒服、毛衣、牛仔裤都有，你试试合不合身。咱们普通人穿这些就挺好，暖和又方便。”

星星拿起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手感柔软，大小正好合身。刘翠花在一旁看着，满意地点点头：“就说你穿这个好看！你皮肤白，穿浅色显气质。”说着，她忽然叹了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就是你这张脸……太惹眼了。”

星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在医院的镜子里见过自己的样子——眉眼精致，鼻梁高挺，是那种一看就和小城姑娘不一样的长相。可她从未想过，这张脸会成为一种“麻烦”。

“阿姨不是说你长得不好看，是怕有人起坏心思。”刘翠花拉着星星坐在床边，声音压得低了些，“咱们这小地方，虽然治安好，但也有不怀好意的人。你一个外来的姑娘，长得又这么漂亮，要是被那些混混或者别有用心的人盯上，咱们老两口没权没势，到时候只能看着你掉进虎口，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建国也走进来，脸色凝重地附和：“你阿姨说得对。前阵子隔壁街就有个外地姑娘，因为长得好看，被几个混混缠上，最后没办法只能搬走了。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星星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刘翠花说的道理她都懂，可戴帽子、围围巾总觉得是“遮遮掩掩”，万一被人看穿反而更麻烦。忽然，她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阿姨，大叔，我想在脸上画道疤。”

“画疤？”王建国和刘翠花同时愣住，刘翠花连忙抓着她的手，“星星你疯了？好好的脸，画道疤干啥？多吓人啊！”

“就画那种像被刀割过的，从颧骨到下颌，颜色深一点，看着真实些。”星星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帽子、围巾能挡一时，可总不能天天捂得严严实实。但要是脸上有疤，别人看了先怕三分，就算注意到我，也不会有别的心思，反而更安全。”

她顿了顿，看着两人震惊的表情，补充道：“我问过护士，医院门口的文具店有卖深色的马克笔，防水的，洗不掉，能维持好几天。等过阵子大家看习惯了，就算不画，他们也会记得‘那个脸上有疤的姑娘’，不会再盯着我的长相看了。”

王建国皱着眉，沉默了半天：“可这对你太不公平了，好好的姑娘家，要靠画疤来躲麻烦……”

“大叔，比起被人盯上，这点‘不公平’算什么？”星星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我现在记不起过去，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危险，能平平安安待在你们身边，比什么都重要。再说，这只是画的，不是真的，等以后安全了，洗了就好。”

刘翠花看着星星坚定的眼神，心里又酸又疼。她知道星星说得对，可一想到那么漂亮的脸要被一道“疤”毁掉，就忍不住心疼：“那……那阿姨陪你去买马克笔，挑最接近肤色的深色，别画太粗，尽量不显眼些。”

星星点点头，伸手抱了抱刘翠花：“谢谢阿姨，我知道您心疼我，可这样真的最安全。”

傍晚，刘翠花果然陪着星星去了医院门口的文具店。挑马克笔时，老板还好奇地问：“小姑娘买这么深的笔干啥？画画啊？”刘翠花连忙打圆场：“孩子学校搞活动，要扮伤员，老师让准备的。”老板这才没多问。

回到家，星星躲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画疤。她先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选了从右颧骨下方斜着到下颌的位置，线条尽量自然，不那么规整——真的刀疤不会是笔直的。深色马克笔在白皙的皮肤上划过，一道深褐色的“疤痕”立刻显现出来，原本精致的脸瞬间多了几分凌厉和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走出去。王建国正在院子里劈柴，抬头看见她，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刘翠花从厨房出来，手里的碗差点没端稳：“星星……”

“怎么样？是不是看着挺吓人的？”星星摸了摸脸上的“疤”，语气轻松，“这样出去，没人会再盯着我的脸看了吧？”

刘翠花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道“疤”，眼泪差点掉下来：“傻孩子，委屈你了。”

“不委屈。”星星摇摇头，“能和你们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委屈。”

晚饭时，三人围坐在小方桌前，热气腾腾的饺子冒着白气。王建国特意给星星多夹了两个，叹了口气：“以后出门，阿姨跟你一起，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你小时候调皮，被柴火棍划到的。”

“嗯！”星星咬着饺子，心里暖得发烫。她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然觉得，就算永远记不起过去，能守着这份温暖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可她不知道，此刻的京市，慕沉渊正拿着一张照片，坐在办公室里。照片上是县城医院的监控截图，虽然画面有些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星星靠在窗边晒太阳的样子——那时她还没画疤，眉眼间的温柔和熟悉，让慕沉渊的心脏阵阵抽痛。

“老板，已经确认了，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林小姐。她三天前出院了，被一对姓王的夫妇接走了，住在县城北边的居民区。”手下站在一旁，低声说道，“我们的人已经在附近布控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慕沉渊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星星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激动和担忧。他找了她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她。可他不敢立刻去找她——他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是否还在盯着她，更怕自己突然出现，会打破她现在的平静，刺激到她空白的记忆。

“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慕沉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重点留意有没有陌生车辆或人员在王家门口徘徊，另外，查一下王建国夫妇的背景，确保他们是真心对星星好。等查到神秘人的线索，确认安全后，再想办法和她接触。”

“是，老板。”手下应道，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慕沉渊将照片放在心口，闭上眼睛。星星，再等等我，这次我一定会护你周全，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夜色渐深，小城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王大叔家的窗户还亮着一盏暖黄的灯。星星躺在床上，摸着脸上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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