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的小雀
第四章看着她（旧版）

越野车在县城医院门口急刹停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慕惊寒几乎是在车停稳的瞬间推开车门，长腿迈动间，黑色风衣下摆被风掀起，眼底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他朝着住院部大楼快步走去，指尖甚至已经无意识地攥紧，脑海里全是这些天翻遍京市都找不到的林晚星，此刻就在这栋楼里的消息。

“二少，您不能进去。”两名穿着便服的保镖立刻上前，微微躬身阻拦，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慕惊寒的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瞬间拧成一团，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让开。”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目光直直地盯着住院部的大门，“我要见星星，她在哪间病房？”这些天他和大哥、三哥熬红了眼追查，现在人就在眼前，怎么可能站在外面等？

其中一名保镖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语气却多了几分恳切：“二少，您冷静些。林小姐现在记忆缺失，完全不记得您和老板他们了。”他顿了顿，放缓了语速，将最新的情况清晰传达，“我们的人一直在病房外观察，她现在状态很稳定，每天会在窗边晒太阳、喝王建国夫妇送来的汤，对这里没有任何防备。如果您现在贸然进去，突然说出过去的事，只会让她害怕，甚至可能让她产生逃离的念头。”

“害怕？逃离？”慕惊寒攥紧的手指微微松动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怔忡。他从未想过，自己朝思暮想想要见到的人，真的出现时，却连靠近都成了奢望。他想象过无数次和星星重逢的画面，却唯独没料到，她会不认识自己。

“是。”保镖点头，继续补充道，“目前照顾她的王建国夫妇对她很上心，没有任何恶意，林小姐也愿意和他们交流。老板早就交代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林小姐保持当前的稳定状态，等她身体再恢复些，或者对周围环境更熟悉些，我们再找合适的机会出现，慢慢帮她恢复记忆。”

慕惊寒的拳头在身侧缓缓松开，指节因为刚才的用力而泛着白。他抬头望向住院部三楼的方向，那里的某个窗口，此刻正有他心心念念的人。风吹过，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也吹凉了他眼底的急切。他知道大哥的考虑是对的，星星经历过火灾和失踪，现在的平静有多难得，他们比谁都清楚，不能因为自己的急切，毁了这份平静。

“她……今天还好吗？”沉默了几秒，慕惊寒的声音低了下来，褪去了刚才的急切，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很好，早上王建国先生给她送了乌鸡汤，她喝了小半碗，还在窗边接了落叶玩了一会儿。”保镖如实回答，尽量让语气更平和些。

慕惊寒“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在三楼的方向，像是想透过墙壁看到那个身影。他又站了片刻，才缓缓转过身，朝着越野车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慢了许多，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跟心底的急切较劲。

“盯着点，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坐进车里前，慕惊寒回头叮嘱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不容错漏的认真。直到越野车缓缓驶离医院门口，他才靠在座椅上，闭上眼，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保镖描述的画面——星星坐在窗边，伸手接落叶，眼底带着孩子气的好奇。

再等等，他对自己说。等她再安稳些

林晚星蹲在超市玩具区的货架前，指尖轻轻拂过塑料包装上印着的卡通小熊。货架顶层的暖光灯落在她发顶，在浅棕色的发丝上镀了层柔和的光晕，也恰好遮住了耳后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王大叔夫妇特意找了皮肤科医生开的药膏，涂了近半个月，终于让狰狞的痕迹淡成了细细一条，不凑近看，几乎会被耳后的碎发盖住。

“星星，货架最下层的拼图该补了，昨天有个老太太说要给孙子买呢。”收银台方向传来张阿姨的声音，带着几分熟稔的亲切。张阿姨是这家“惠民超市”的老板娘，超市是她儿子特意给她开的，就图她在家门口有个事做不无聊。知道林晚星记不起过去，又想找份轻松的活计，张阿姨便特意留了理货员的位置给她，还跟周围熟客打了招呼，只说这是自家远房侄女，来县城暂居过渡。

林晚星应了声“好”，起身时顺手把散落的几盒橡皮泥归拢整齐。她穿着超市统一的浅蓝格子围裙，围裙带子在身后打了个利落的结，走动时裙摆轻轻晃着，像只安静的蓝蝴蝶。这几天在家休养，王大叔和他妻子刘阿姨变着花样给她炖汤——乌鸡汤、排骨汤、鸽子汤换着来，把她养得气色好了不少，脸颊也多了点肉，不再是刚住院时那种苍白得没血色的模样。刘阿姨平时帮人做保姆，手脚麻利又心细，照顾起人来格外周到，总想着把最好的都留给她。

超市里很热闹，上午十点正是人流高峰。货架间穿梭着推着购物车的租户，大多是附近小区的住户，见到林晚星都会笑着打个招呼；还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一放学就扎进玩具区，叽叽喳喳地围着货架转，吵得货架都像是活了过来。林晚星记得他们的名字，穿红色外套的叫乐乐，总爱举着奥特曼玩具问她“姐姐，这个能发光吗”；戴圆框眼镜的小宇则偏爱拼图，昨天还拿着拼了一半的恐龙拼图来找她，委屈巴巴地问少了哪一块。

“星星姐姐！”乐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像颗刚剥开的糖。林晚星转过身，就见小男孩举着一个透明的泡泡机跑过来，泡泡机是黄色小鸭子的形状，按压处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泡泡水，亮晶晶的粘在上面。“这个泡泡机能吹好多泡泡吗？我妈妈说如果我今天考了一百分，就给我买这个当奖励！”

林晚星接过泡泡机，指尖捏着小巧的按压杆轻轻按了一下。“噗”的一声轻响，一串晶莹的泡泡从鸭嘴里飘了出来，在暖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有的飘到货架上，沾了点灰尘便轻轻破了；有的慢悠悠地飞向收银台，引得张阿姨笑着伸手去接，却只碰散了一团细碎的水汽。

“你看，能吹好多呢。”林晚星把泡泡机还给乐乐，眼底弯起浅浅的弧度，连声音都软了几分，“不过要先好好考试，考了一百分，妈妈肯定会兑现承诺给你买的。”她说话时调子轻轻的，像春风拂过湖面，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乐乐被她笑得红了脸，攥着泡泡机用力点头，又蹦蹦跳跳地跑回了同伴身边，还不忘跟小宇炫耀“星星姐姐说这个能吹好多泡泡”。

货架另一侧的日用品区，慕言琛正拿着一盒牙膏，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不由自主地飘向玩具区。他戴着黑色的医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头顶的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帽檐的阴影落在眉骨上，把神情藏得严严实实。为了不引起注意，他特意穿了件最普通的灰色连帽卫衣，手里推着一个空购物篮，装作在认真挑选东西的样子，可指尖连牙膏的品牌都没看清。

这已经是他在超市里待的第二十八分钟了。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林晚星。他看着她蹲在货架前理货，手指轻轻拂过包装，动作认真又细致，连歪掉的价签都会小心摆正；看着她跟张阿姨说笑，嘴角弯起的弧度温柔得让人心颤，像是能把周围的空气都焐热；看着她跟乐乐说话时，眼底闪烁的笑意像星星一样亮，比货架上的彩灯还要好看。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耳后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软——那是火灾留给她的印记，也是他们没能保护好她的证明，是刻在他心上的愧疚。

慕言琛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牙膏盒，塑料包装被捏得微微变形，边缘硌得指尖发疼。他来之前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告诉自己只是来看看她，确认她安好就走，可真的站在这里，看着她活生生地在眼前笑、在眼前动，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他想上前跟她说话，想告诉她“我是你三哥慕言琛，我们找了你好久好久”，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大哥早就叮嘱过，不能贸然打扰她，不能让她受到半点惊吓，现在这份平静，对经历过火灾和失踪的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他想起半个月前，大哥把林晚星在县城医院的消息告诉他们时，他和二哥慕惊寒几乎是立刻就想冲过来。二哥当天就开着车往县城赶，却在住院部楼下被保镖拦了下来，回来时眼底的红血丝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看得人心疼；他则被大哥留在京市处理公司的急事，坐在办公室里却连一份文件都看不进去，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坐立难安。直到昨天，他实在按捺不住，找了个借口推掉了重要会议，瞒着大哥和二哥，独自开了四个小时的车，悄悄来了县城。

玩具区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像风铃响在耳边，打断了慕言琛的思绪。他抬眼望去，就见林晚星正拿着一个吹泡泡的玩具，跟几个小学生一起在货架间追着泡泡跑。阳光透过超市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她身上，给她的发梢镀了层金边，让她看起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没有半点过去的阴影。慕言琛的心脏猛地一跳，眼眶瞬间有些发热——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没有火灾的恐惧，没有失踪的无助，只有这样简单纯粹的快乐。

他看着林晚星蹲下身，帮乐乐捡起掉在地上的泡泡机，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耐心地帮他擦干净上面的灰尘；看着她跟小宇一起趴在货架旁，研究拼图的图纸，手指在图纸上轻轻点着，认真地讲解“这里应该拼恐龙的尾巴”；看着她偶尔会停下来，望向窗外，目光落在街对面的梧桐树上，像是在看落叶飘下来的样子，又像是在想什么遥远的心事，眼神空落落的，却又透着几分平静。

慕言琛的购物篮里渐渐多了些东西——一盒牙膏、一瓶洗发水、一包纸巾，还有几包口味不明的零食。这些都是他随手拿的，根本没看是什么，只是机械地从货架上取下，再放进篮子里。他的注意力全在林晚星身上，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会像之前那样突然消失不见。他甚至能隐约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水，而是超市里洗衣粉的清香，混着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清淡却让人安心，像她这个人一样，温柔又踏实。

“三哥，你怎么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慕言琛一跳。他猛地转过身，就见慕惊寒站在他身后，同样戴着口罩和帽子，眼底带着几分惊讶，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无奈——显然是猜到了他的心思。

“二哥？你怎么来了？”慕言琛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把购物篮往身后藏了藏，可篮子里的东西太多，还是有一包零食露了出来，被慕惊寒看得清清楚楚。

慕惊寒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朝着玩具区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落在林晚星身上时，眼底的急切和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像蓄了很久的水终于要漫过堤岸。“我跟大哥说了，过来看看她的情况。”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责备，却没什么力度，“你倒是好，不打招呼就跑来了，要是被大哥知道，又要生气了。”

慕言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口罩遮住了他的嘴角，却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我这不是想她嘛，在家待不住，总想着亲眼看看才放心。”他朝着林晚星的方向努了努嘴，声音压得更低了，“你看她，跟孩子们玩得多开心，一点都没注意到我们在这里。”

慕惊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林晚星正拿着泡泡机，对着阳光吹泡泡。一串又一串的泡泡从她指尖飘出，有的落在她的发梢上，沾了点碎发便轻轻炸开；有的沾在她的围裙上，留下一小片湿痕，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笑着追着泡泡跑，眼底的光芒比泡泡还要耀眼，像把整个春天的光都装在了里面。慕惊寒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得一塌糊涂，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她挺好的。”慕惊寒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张阿姨把她照顾得很好，孩子们也喜欢她，这里的环境安安静静的，很适合她现在待着。”

“是啊。”慕言琛点点头，目光依旧锁在林晚星身上，舍不得移开，“就是有点着急，想让她记起来，记起我们，记起以前的事。”

慕惊寒沉默了片刻，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带着几分安抚。“会记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坚定，“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他顿了顿，朝着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我们该走了，再待下去，万一被她发现，或者被张阿姨问起，就不好解释了。”

慕言琛心里满是不舍，目光在林晚星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一眼玩具区，看着林晚星正笑着接过乐乐递过来的一颗水果糖，指尖捏着糖纸轻轻转着，心里默默说了句“星星，我们还会来看你的”，才转身跟着慕惊寒朝着门口走去，脚步慢得像在跟什么东西较劲。

两人走出超市时，正好遇到张阿姨送客人出来。张阿姨看到他们，笑着打了个招呼：“两位是要买东西吗？刚在里面忙活的小姑娘是我侄女，第一次来上班，要是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还请多担待啊。”

慕惊寒和慕言琛连忙笑着应了声“没事，挺好的”，没敢多说话，怕言多必失，快步离开了超市，脚步都比进来时快了些。坐进车里后，慕言琛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超市的方向，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林晚星的身影在玩具区穿梭，偶尔弯腰跟孩子说话，模样温柔得不像话。

“大哥让我们别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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