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登天!
这四个字,在凌轩的脑海中疯狂地回响,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那枚温润的内门弟子玉牌,玉牌上散发出的柔和灵力,如同最醇厚的美酒,让他整个人都飘飘然,仿佛踩在云端。
他做到了!
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像一道惊雷劈在凌轩混沌的识海里。
他从一个被万人嘲讽、连外门弟子都瞧不上的“万古废材”,一跃成为了截教内门弟子!
这身份转变带来的冲击,比他前世偶然听闻的什么“彩票头奖”还要猛烈千万倍,砸得他头晕目眩,几疑身在梦中。
激动!狂喜!
一种近乎癫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
他死死攥着那枚触手温润、内蕴灵光的身份玉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攥住了自己扭转的命运。
他恨不得立刻飞离这庄严肃穆的大殿,找个无人角落,把这枚代表着尊严与前路的玉牌翻来覆去地看,狠狠地亲上几百口,才能宣泄这滔天的喜悦。
他强压下几乎要溢出喉咙的呐喊,深深吸气,准备依礼躬身退下,回到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不起眼的角落,独自品味这份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
可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
一道目光,冰冷、黏腻,如同潜伏在阴湿洞穴中的毒蛇悄然探出的信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深入骨髓的怨毒。
自大殿最前方、那片象征着地位与实力的区域猛地刺来!
精准无比地钉死在他身上,让他刚刚沸腾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凌轩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抬起头循着那恶意的来源望去。
只见大殿最前排,距离圣人莲台仅数丈之遥的首位之上,盘坐着一位身穿金色道袍的青年。
那道袍上暗绣云纹,灵光隐现,华贵非常。
青年面容冷峻,鼻梁高挺,周身气息渊渟岳峙、如深潭、如岳山。
仅仅是坐在那里,其自然散发的灵压与深邃的道韵,就远超在场绝大多数弟子,那是根行深厚、修为已臻极高境界的体现。
他,正是截教首席亲传,圣人座下第一人,多宝道人!
然而此刻,这位地位尊崇的大师兄,脸色却是一片铁青。
那张平日里看似平和、实则隐含威严的英俊面孔,因某种极力压抑的愤怒而微微扭曲。
他的视线,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凌轩手中那枚刚刚得到的、尚带着师尊恩泽的内门玉牌上。
那眼神深处翻涌的,已不仅仅是简单的嫉妒。
而是一种被冒犯、被威胁后产生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凛冽杀意!
仿佛凌轩得到的并非仅仅是一个名额,而是夺走了某种本应属于他的、至关重要的东西。
凌轩感觉自己的皮肤,仿佛被无数根冰冷的针尖刺中,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登天,虽然风光无限,但也给自己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他不敢与多宝对视,连忙低下头,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回角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苟道!苟才是王道!
然而他想退,有人却不让他退!
就在凌轩转身的瞬间,多宝道人,动了!
他缓缓地从蒲团上站起身,一股金仙后期的恐怖威压,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讲道大殿!
“轰!”
所有弟子都感觉自己的神魂一沉,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们惊骇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多宝道人那冰冷的面容。
“师尊!”
多宝道人没有理会其他弟子,而是对着高台之上的通天教主,躬身一礼,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质问。
“弟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师尊!”
通天教主缓缓睁开眼,目光平淡地落在他身上:“说。”
多宝道人这才直起身,转过头,那双喷火的眼睛,再次锁定了凌轩。
“弟子不解!”
“此子凌轩,根行低劣,修为浅薄,不过天仙初期,不知是用了何种投机取巧的旁门左道,竟能引动道韵异象,获得师尊青睐!”
“我截教教义,乃是‘有教无类’,但更是‘以力证道’!每一个内门弟子,都应是千挑万选,根行上佳,苦修有成之辈!”
“如今,一个来路不明、根基不稳的外门弟子,仅凭一次莫名其妙的‘道韵呼吸’,便一步登天,跻身内门!”
“此举,置我截教数千年来苦修的弟子于何地?”
“此举,是否会动摇我截教万古之根基?”
“师尊!弟子认为,此乃歪风邪气,绝不可长!请师尊收回成命!”
字字如刀,句句如剑!
多宝道人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正统”与“秩序”的维护,以及对凌轩这种“随机变数”的深深敌意!
他这番话,瞬间点燃了大殿中所有根行正统、遵循传统弟子的共鸣!
“多宝师兄说得对!”
“就是!凭什么一个外门废材,能一步登天?我们苦修千年,才勉强摸到内门的门槛!”
“此子必用了什么邪术,请师尊明察!”
一时间,群情激奋,无数道质疑、不满、嫉妒的目光,如同潮水般向凌轩涌来。
凌轩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叶孤舟,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
他没想到,多宝道人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甚至直接在圣人面前,公开质疑!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敌意了,这是……路线之争!
是“根行正统”与“随机变数”的第一次正面碰撞!
高台之上,通天教主依旧面无表情,但他的目光,却在多宝道人和凌轩之间,来回移动。
他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观察,在思考。
而凌轩,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恐惧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现在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他必须为自己辩解!
他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大殿的中央。
他没有去看多宝道人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而是再次对着通天教主,深深一拜。
“启禀师尊,弟子凌轩,有话要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多宝道人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轩没有理他,只是恭敬地对通天教主说道:“师尊,多宝师兄所言,句句在理。截教根基,在于正统,在于传承,弟子绝无异议。”
他先是肯定了多宝的观点,让大殿的紧张气氛稍稍缓和。
紧接着,话锋一转!
“然,弟子以为,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何为正道?何为左道?”
“弟子愚钝,不敢妄论大道。但弟子以为,能解决问题,能为我截教谋取利益的道,便是好道!”
“死守定数,不知变通,墨守成规,恐非圣人‘截’之大道的本意!”
“师尊讲道,截取一线生机!这‘生机’,往往就藏在‘变数’之中!”
“弟子今日,不过是侥幸窥得一丝‘变数’的皮毛,便引来师兄如此大的敌意。若日后,有更强大的敌人,用我截教弟子闻所未闻的‘变数’之法来克制我等,届时,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是固守‘正统’,坐以待毙?还是……拥抱‘变数’,绝地求生?”
“请师尊明鉴!”
一番话说完,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凌轩这番大胆的言论给震住了!
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借力打力,将自己的“旁门左道”,上升到了截教生死存亡的“道”之高度!
这已经不是辩解了,这是……在向截教传承了万年的“正统”,发起挑战!
多宝道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凌轩,怒喝道:“一派胡言!强词夺理!你这是在偷换概念,动摇军心!”
而高台之上,通天教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极其浓厚的兴趣。
他看着下方这个虽然修为低微,却胆大包天,逻辑清晰的外门弟子,又看了看自己那个根行卓越,却略显刻板的大弟子。
他发现,自己截教的未来,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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