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晨雾就跟泡了水的棉花似的,缠在张骞肩膀上的木枷周围。
他骑在马背上,被颠得胸骨那叫一个疼啊。木枷边缘结的那层薄冰,正顺着锁骨往下面渗着凉气呢。
可他眼睛就盯着前面时隐时现的龙城轮廓,还数着马蹄子下面的石子儿。
他心里想着,左边有个三石叠起来像崖一样的地方,那石头缝里还卡着去年自己偷偷藏起来的半块陶片呢;弱水的第七个泉眼啊,都被雪给埋了半截了,不过他可清楚泉边那丛红柳在啥位置,红柳根下面还埋着阿塔用兽骨刻的地图呢;再往前走就是枯树坟冢了,十三具汉朝戍边士兵的骨头就压在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下,其中有一具的左腕骨上还插着箭镞呢。
“签到。”他在心里小声念叨着,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系统提示音就像一根细针戳进耳朵底的时候,他的睫毛抖了抖。【签到成功,得到“地理记忆碎片·龙城外围”(进度48%)】。
模模糊糊的画面就在脑海里展开了。祭坛上的狼头旗朝着北边呼呼地飘着,粮仓的牛皮顶篷被西边落下去的太阳照着,单于庭的金帐在最里面藏着,突然东南角那一圈矮矮的栅栏变得特别清晰,栅栏上挂着生锈的铜铃,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响。“汉奴营”这三个字就像烧红的烙铁似的,弄得他后槽牙直发酸。
“停!”呼衍赤勒这么一吼,马群都被吓得嘶鸣起来了。
张骞被扯得差点就从马鞍上掉下去了,一抬头就看到道路旁边转出一个裹着黑毡子的人。
那老妇人啊,左眼遮着一块褪了色的红纱,右眼呢,昏黄浑浊得很。
你再看她额头,新抹上去的血渍正往下流呢,在那苍白的脸上就像淌出了一条暗红色的河。
她手里拿着骨杖,往冰面上一敲,发出那种空落落的声响,嘴里念叨着:“灾星进了城,就得把他手指给砍断喽,这样才能躲过白狼带来的劫难!”
那个千夫长啊,满脸的虬髯抖了抖,手里的马鞭梢子就从张骞的脚踝上扫过去了,还问呢:“砍手指?往常要是抓到汉朝来刺探消息的,我可都是直接割了喉咙去喂狼的。”
老妇人那只独眼突然就眯成了一条缝,眼睛死死地盯着张骞的脸,说:“他这人命里像是缠着九条命呢。要是杀了他第一条命,剩下那八条命可就要扒了咱们龙城的皮喽。用断指来代替受刑,老天爷的惩罚才不会落到咱们族的头上。”
张骞呢,指甲都掐进自己的手掌心了。
他心里可清楚呢,三年前在匈奴右贤王的营帐里听到过《青牛律》。萨满说的这个“替刑”啊,确实是有记载的,这就像是草原律法里最不结实的一个小缝儿,专门是给那些“天命不好琢磨”的外族人留的。
他眼睛往下一瞅自己的右手,小手指的关节在粗布衣服下面微微地鼓起来,就好像是一把藏在刀鞘里的小刀似的。
“把右手伸出来。”那个负责行刑的匈奴小兵晃了晃手里的牛耳刀,刀锋在早晨的阳光里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张骞也不等人家来抓他的手,自己就把右手伸过去了。
刀落下那一瞬间,他就闻到铁锈味儿在鼻子跟前一下子散开了,小指被砍断的那种疼啊,就像火舌一样顺着胳膊往上爬。
他咬着腮帮子,硬是没哼出一声来,可心里头却在默默数着:“《汉律·断肢体篇》第三十七条写着呢,断了手指的人不能拿兵器,也不能祭天地,而且三年不用服重役。”
血珠子滴到雪地上,没一会儿就冻成暗红色的冰粒子了。
呼衍赤勒拿刀尖挑着张骞的手看了看,不屑地笑了一声说:“嘿,还挺会选的嘛,小指没什么大不了的。”
“千夫长您可看得明白。”张骞突然说起胡语来,那叫一个顺溜,就像漠南的河水似的,“按照你们部落的《伤残条》,断了手指的人不能干重活,要是违反了就得罚一匹马呢。”他看着千夫长突然变小的瞳孔,又补了一句,“我在右贤王的营帐里抄了三年的律书,记得可清楚了。”
那些看守的士兵们本来正交头接耳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呼衍赤勒那鹰钩鼻都快贴到张骞脸上去了,最后却只是挥了挥马鞭说:“送到文书房去,抄录汉地进贡物品的名录。”他凑到张骞耳朵边上,声音冷得就像冰一样,“别以为会说几句胡话就能翻天了,老子可盯着你呢。”
张骞低下头表示感谢,手指根儿那儿的疼就被他压在袖子底下了。
他看着千夫长转身的时候,身上狼头牌晃来晃去的,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了——汉地每年进贡的绸缎、铜鼎、药材的数量,可都在文书房的竹简上记着呢。
这些数字可不是什么贡品,那是匈奴的贪心,就像他们想拿这个在《出关志》上狠狠划一刀的那种贪婪。
夜里来得特别急,雪粒子打在土墙上,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张骞在草堆里缩成一团,用牙咬开羊毛袄的线缝。
那节杖的残段用红绸包着,边角上的金线都磨得毛毛糙糙的了,不过还是透着暖乎乎的黄色光亮。
他正在那摩挲残段上刻着的“汉”字呢,突然隔壁传来一声闷声闷气的咳嗽,就像一小片碎冰掉进了深深的潭水里。
“阿塔?”他把嘴凑到墙缝那儿,轻轻地叫着,手指抠着两块砖之间的缝儿,慢慢地往那边挪过去。
草堆里缩着个灰扑扑的影子,那少年的脚腕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皮肤又黑又紫,特别吓人,连袜带都系不上了。
张骞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昨天夜里受刑的时候,他用断了手指的那只手偷偷抓了一把盐粒,藏在破里衣的夹层里了。
“含着这个。”他把盐粒包在撕下的布角里,从墙缝塞过去,“能把毒给逼出来。”
阿塔的手就像一片干枯的树叶似的,伸过来的时候抖得可厉害了。
他摸到布包,忽然就笑了,声音轻得就像雪花飘落似的:“叔……你唱《雪落未央》的时候,我听到了。”
张骞的喉咙一下子就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似的,发紧得很。
他就想起三天前,阿塔在岩穴里缩着身子教他唱那首匈奴牧歌的情景,少年的手冻得红红的,还在他手心里比划着节拍呢。这时候啊,雪粒子啪啦啪啦地打在窗纸上呢。嘿,远处祭坛那儿的鼓声又咚咚地响起来了,一下接着一下的,就好像在敲打命运的大门似的。
“睡吧。”他轻声说道,“等天暖和了啊,咱们就去看弱水第七泉那儿的红柳。”
阿塔的呼吸啊,慢慢地变得轻了起来。
张骞又把羊毛袄裹紧了些,那节杖的残段隔着布料顶在胸口,就跟一块烧得通红的炭似的,烫得慌。
他瞅着墙角透进来的雪光,感觉自己的心跳和远处的鼓声混在一块儿了,跳得一下比一下急呢。为啥呢?因为明天就要进文书房啦。那文书房里啊,竹简都堆了半人高了,那里头藏着匈奴的野心,也有他得带回去的答案呢。
风呼呼地卷着雪粒子,哐当一下撞在门上,门就发出那种吱呀吱呀的响声。
张骞伸手摸了摸藏在羊毛袄最里面的《出关志》残稿,指尖碰到炭笔写的字儿,还带着点体温呢。
他闭上眼睛,就听到系统提示在耳朵根儿底下轻轻响了一下,就像春天发汛的时候冰裂的声音似的——【地理记忆碎片·龙城外围(进度49%)】。
再往远处看呢,文书房的那扇木门上,铜锁在雪夜里闪着冷冷的光。
门里头的竹简啊,堆得像个小山包似的,最上面那卷的封皮上,用汉隶写着:“元光六年汉地贡品清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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