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站在便利店门口,自动售货机的玻璃映出他拎着帆布包的身影。刚才那个女孩投币买了瓶冰红茶,标签上“解渴”两个字特别大,配料表却密密麻麻全是看不懂的化学名词。他盯着看了三秒,嘴角露出笑意。
转身就往街角的电话亭走。
拨通周大海手机号时,天还没黑透,路灯刚亮,像一排刚点着的蜡烛。听筒里传来嘈杂背景音,夹着几声骂人的话和扳手砸地的声音。
“周哥,是我。”
“哟?搓澡师傅不搓了,改打公用电话了?”
“我想清楚了。”林凡靠着铁皮亭子,“我要干的事,第一步不是开店,是算账。”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接着传来打火机咔哒一声。“你这话说得倒像个正经人了。怎么,真打算动真格的?”
“钱得一笔一笔数,事得一件一件来。”林凡从包里抽出笔记本,“我现在手头有三千七百二十六块现金,澡堂最后半个月工资昨天结的。设备我估了个底价,四千起。铺面在复旦边上,月租按一千算,押二付一就得三千。再加上装修、原料、杂费……启动资金底线,一万二。”
“你还真列数了?”周大海语气变了,“我以为你就嘴上说说。”
“我不是来借钱的。”林凡声音平稳,“我是告诉你,我已经开始干活了。你现在支持我的那辆面包车,我记成五千估值,不算借款,算资源置换。将来要是项目成了,这块我单独补回报。”
“嘿……你还搞起财务划分来了?”周大海笑出声,“行啊,那你打算咋办?蹲马路找会计?”
“得找个懂账的。”林凡低头翻开计划书草稿,“能看懂损益表,会做现金流预测,最好还能忍受三个月发不出工资的日子。”
“这种人现在都在人才市场贴简历等外企面试。”周大海嘬了口烟,“谁跟你赌一杯奶茶能不能活下去?”
“我不找打工的。”林凡笔尖顿了顿,“我要找的是愿意信这件事能成的人。只要她敢进来,我就敢分股份。”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周大海的声音低了些:“你小子……胆子比我想象的大。”
当晚,华霖阁澡堂会计室的灯亮到十一点。老陈本来不想开门,被林凡塞了包红梅才勉强答应。
桌上摊着银行存折、手写预算表、一张皱巴巴的上海地图。林凡把每项支出拆到最小单位:一台封口机八百五,二手可砍到六百;塑料杯采购五百个起批,单价两毛三;糖浆按公斤算,本地供应商报价十八块一公斤……
他一边算一边记,时不时划掉重写。写到最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合上本子,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万两千,一分不能少。
第二天一早,建材市场办公室。周大海坐在堆满水泥样品的桌后,正用计算器核对进货单。林凡进门时,他头都没抬。
“算完了?”
“算完了。”
“差多少?”
“眼下能动用的,还差六千。”
周大海抬眼:“你准备跟谁借?”
“不借。”林凡坐下,“缺的部分,我靠控制成本补。比如选址先挑次一点的位置,设备全买二手,人工初期我自己顶。但我必须解决一个问题——没人管钱,这事干不长久。”
“所以你要找会计?”
“不止是会计。”林凡掏出修改过的计划书,“要能算、敢判、扛得住压力。现在的学生毕业都奔跨国公司,图稳定。可我就想要那种还没被社会磨平棱角的,心里还有点火苗的。”
“火苗?”周大海嗤笑,“你当人家跟你一样,放着安稳工作不干,非要去烧锅炉写点子?”
“正因为少,才值钱。”林凡翻开一页纸,上面写着三条标准:懂基础会计、有数据分析意识、愿接受初创风险。“这种人哪儿最多?”
周大海叼着烟想了想:“复旦经管系快毕业的学生?要不就是校内创业社团的。不过这些人精得很,没看到实绩前,谁搭理你?”
“我不需要他们立刻加入。”林凡提笔在纸上画了个框,“我只需要他们知道,有人在做一件看起来荒唐但可能改变点什么的事。”
傍晚,林凡回到租住的阁楼。屋子小,一张床、一张桌、一个烧水壶。墙上贴着他手绘的“悦色”LOGO草图,桌上摆着刚打印好的几份文件。
他拿起最上面那份,撕掉原封面。“项目提案”四个字被红笔划去,底下工整写下新标题:联合创始人招募说明。
正文没改,只是在结尾加了一句话:
“我们不要简历,只要你愿意用三个月,和我一起赌一杯茶的命运。”
他把文件装进牛皮纸信封,写上“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收发室转交有意创业者”,又从钱包里抽出十元,一起夹进去。
楼下小饭馆飘上来炒青菜的味道。他坐到桌前,打开日记本。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声。
“今天走了三步:第一,确认启动资金底线为一万二;第二,明确首聘岗位为财务型合伙人;第三,向复旦投放首批招募资料。”
写到这里,停了一下。
“很多人觉得创业是从拿到第一笔投资开始的。其实不是。是从你决定不再等别人点头那一刻开始的。”
窗外,城市灯火连成一片。远处有电车叮当驶过,声音像摇晃的硬币。
他继续写道:“我不知道第一个回应的人是谁,什么时候来。但我知道,只要这封信送出去,就不再是我在单打独斗了。”
笔尖一顿,写下最后一句:
“第一步,不是融资,是找对第一个同行者。”
楼下传来房东喊吃饭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林凡没应,也没动。
他把日记本合上,压在计划书下面,然后从帆布包里取出那个用了多年的铝制水壶,灌满自来水,放在炉子上。
火苗“噗”地燃起,舔着壶底。
他盯着火焰看了一会儿,起身把信封放进外套内袋,拍了拍。
确保不会丢。
然后拉开门,走出去。
楼梯间灯光昏黄,脚步声响起又消失。
当他走到楼下信箱前,掏出钥匙打开格子,把信投进去时,手指在金属边缘蹭了一下。
有点凉。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