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巨神星的大气层像一块脏兮兮的、布满铁锈的抹布。“归墟号”切入时,舰体与空气摩擦发出的不是炽热的光,而是某种沉闷的、如同刮擦金属的噪音。这颗星球的重力有些异常,带着一股粘稠的、试图将一切拖入泥潭的恶意。
“检测到高强度生物信号聚集,以及……大规模精神能量共振。”埃克索的声音在舰桥响起,“信号模式与已知文明差异显著,存在非自然引导特征。”
“废话。”我盯着下方越来越清晰的、如同巨大脓疮般的角斗场建筑,“‘园丁’的手笔,总是带着一股自以为是的匠气,把生命当盆景修剪。”
我没有让“归墟号”降落,那太招摇了,虽然我本人就是最高调的招摇。但直接开着战舰碾过去,会吓跑一些藏在暗处的老鼠。神念微动,我的身形已然从舰桥消失,下一刻,如同羽毛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角斗场最高处的、一根断裂的巨型石柱顶端。
一股混杂着血腥、汗臭、劣质燃料和狂热情绪的恶臭气息扑面而来。我皱了皱眉,神格自动过滤了这些物理层面的污秽,但那股精神上的臭味,却挥之不去。
下方,是足以容纳数十万人的、环形的巨大角斗场。粗糙的岩石垒砌,染着层层叠叠、颜色深浅不一的暗红污渍。观众席上挤满了形色各异的人形生物,大多穿着粗糙的金属甲胄,身上带着改造的痕迹,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伤疤和扭曲的刺青。他们挥舞着武器或是义肢,发出震耳欲聋的、毫无意义的咆哮,声浪几乎要掀翻这污浊的天穹。
角斗场中央,是一片被力场隔绝的、布满沙砾和残骸的杀戮地带。此刻,一场对决刚刚结束。胜者是一个身高近三米、半边身体都替换成旋转链锯和冲击钻的改造体,他正用钻头撕扯着败者的尸体,将其变成漫天血雨和内臓碎片,引得看台上的欢呼更加癫狂。
但我的目光,只锁定在角斗场边缘,那个即将上场的、相对“瘦小”的身影上。
他走了出来。
步伐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懒散。身高与常人无异,穿着一身磨损严重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皮甲,没有携带任何显眼的武器,只在腰间挂着一把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甚至有些锈迹的短斧。
武征。
或者说,是武征神魂转生的容器。
他的面容比二十年前要年轻些,棱角却更加分明,像未经打磨的花岗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如同两口枯井,映不出丝毫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但那具看似寻常的躯体内,却蕴含着如同被压缩到极致、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力量。我能感觉到,那沉睡的战神神魂,被这角斗场的血腥和疯狂滋养着,也被某种外来的枷锁禁锢着。
“屠夫!屠夫!屠夫!”
看台上爆发出整齐划一的、狂热的呼喊,指向的正是他。看来,这就是他在这里的名字。
他的对手上场了。那是一个庞大的、如同肉山般的生物,身上覆盖着厚重的骨甲,手臂是两柄巨大的、滴着腐蚀性粘液的骨质弯刀。它发出示威性的咆哮,震得沙地都在颤抖。
“杀戮兽!撕碎他!”“屠夫,把它剁成肉酱!”
赌徒们的叫嚣如同背景噪音。
角斗开始的钟声敲响。
杀戮兽率先发动攻击,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冲向武征。两柄骨质弯刀交叉斩落,速度快得只留下两道残影。
武征动了。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他只是微微侧身,在弯刀临体的瞬间,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杀戮兽一只手腕的关节处。动作朴实无华,快到极致,也精准到极致。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传遍角斗场。
杀戮兽的咆哮变成了惨叫。但武征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借着侧身的力道,右手握着的短斧自下而上,划出一道简洁的弧线。
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就是纯粹到极致的物理劈砍。
“嗤啦——”
如同热刀切牛油。那庞大的、覆盖着骨甲的身躯,从裆部到头顶,被一分为二!内脏、血液、破碎的骨骼哗啦啦流淌一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武征站在原地,短斧斜指地面,斧刃上甚至没有沾上一滴血。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看台上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疯狂的欢呼和咒骂。
“屠夫!无敌!”
“该死的,我又输了!”
我站在石柱顶端,冷眼旁观。心中那股被压抑了二十年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开始翻涌。不是因为他杀人,角斗本就是生死相搏。而是因为……他杀人时的眼神。
那不该是武征的眼神。
那个打起架来嗷嗷叫,笑起来能把屋顶掀翻,会因为吃到一块合成肉排而高兴半天的莽夫,不该拥有这样一双……空洞的、如同工具般的眼睛。
“园丁……”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的【源初之力】微微流转,将周围试图靠近我的、带着窥探意味的微弱精神能量无声湮灭。“你们把他,变成了什么?”
就在这时,角斗场最高处,那座最为华丽、被力场重重保护的观礼台上,一个身影站了起来。他穿着镶嵌着能量水晶的华丽长袍,手持一柄象征权柄的机械权杖,正是我之前感应到的那个“大主教”。他通过扩音法阵,声音洪亮而充满煽动性:
“看吧!凡人们!这就是战争之神赐予我们的力量!这就是‘屠夫’,我们无敌的神选者!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将碾碎一切敌人,让巨神星的荣光,照耀整个星域!”
战争之神?神选者?
我差点笑出声。
这帮蠢货,把别人强行塞进来的“肥料催化器”当成了神恩,还沾沾自喜。武征头顶那顶荆棘王冠,正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他战斗时散逸的战意,通过某种我看不懂的高维链接,输送往未知的远方。而他本人,就像一块被不断榨取能量的电池,还要被蒙蔽心智,成为别人宣传的工具。
武征(或者说“屠夫”)在欢呼声中,麻木地转身,准备离开角斗场。
不能再等了。
我轻轻一步,从百米高的石柱顶端踏出。
没有坠落,而是如同踩着一道无形的阶梯,一步步,从容地,朝着角斗场的中心走去。
我的出现太过突兀,与周围狂热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很快,就有观众注意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那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在那里?”“守卫!守卫呢!”
惊呼声、质疑声开始响起,压过了部分的欢呼。
我无视了所有投向我的目光,步伐稳定,目标明确——那个正要走入通道的、背影僵硬的“屠夫”。
终于,在我即将踏入角斗场沙地时,他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
那双空洞的、麻木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对上了我的视线。
没有疑惑,没有警惕,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仿佛在看着一块石头,一具尸体。
我停在他面前十步之外,尘埃在我脚下自动平息。隔着弥漫的血腥味和沙尘,我看着他,抬手指向他头顶那顶扭曲的、散发着令我厌恶波动的荆棘王冠。
“这东西,”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也传入了渐渐安静下来的角斗场每一个角落,“你从哪得来的?”
他没有回答。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如同被困野兽般的嘶吼。那双死寂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但瞬间又被更深的麻木覆盖。
看台最高处,那位大主教显然也发现了我。扩音法阵将他又惊又怒的咆哮放大,响彻全场:
“亵渎者!竟敢触碰神选者的荣耀!卫兵!抓住他!将他撕成碎片!”
瞬间,角斗场四周的通道打开,无数身着制式装甲、手持能量武器的教团守卫如同潮水般涌出,杀气腾腾地朝我冲来。看台上的观众们也反应过来,发出兴奋的、嗜血的呐喊,期待着又一场血腥的表演。
我依旧看着武征,看着他眼底那挣扎着想要冲破束缚的战意。
叹了口气。
“看来,光靠说的不行了。”
我抬起眼,扫过那些汹涌而来的守卫,如同看着一群扑向火焰的飞蛾。
“也好。”
“那就用你最熟悉的方式……”
我微微躬身,摆出了一个姿势——最基础、最纯粹的军体拳起手式。
“……帮你回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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