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风云录
第十一章 最后一战（旧版）
从本章开始听风息云驻，伏龙城下一片尸山血海，惨叫声络绎不绝。
无风无雪，是魔界少有的好天气。
在好的天气里为什么总要有悲伤的事发生？
天帝咳嗽了几声，说道：“放开她。”
丁衍照做了。
洛琳跑到天帝身边，扶住他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躯体。
丁衍没有说话，天渊没有说话，凌穹看着两人，不敢说话。
天帝握着洛琳白皙却满布硬茧的手，感慨道：“没想到最后对我不离不弃的竟然是你。”
洛琳道：“天帝于我族人有恩，洛琳愿终生效忠天帝，同生共死。”
“生，我们一起生；死，我一个人死就好了。”天帝理了理洛琳乱掉的鬓发。
“不，洛琳愿与您共退强敌。”洛琳下了必死的决心。
“你应该走，好好活下去，我知道你做过些什么，我也听过那个预言，你要让它实现啊！”天帝望着丁衍、天渊和凌穹，露出诡异的微笑。
洛琳被天帝说服，点点头，道：“珍重。”扭头要下城楼。
“等一下。”丁衍把环首刀还给洛琳，“他让你好好活下去，你就好好活下去，这把刀留着防身用。”
洛琳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的下了城楼。
凌穹心生恶念，但手刚抬起就被天渊按了下去。
天渊斥责道：“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凌穹正义凌然：“我是在除魔卫道。”
天帝接口道：“他杀的人的确不算多，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踏着几十、几百万具尸体，别想成帝王。”
天渊道：“这样的帝王不做也罢。”
天帝道：“你不想做并不代表别人不想，你问问他想不想？”
“他”指的是凌穹。
天渊瞪着凌穹。
凌穹故作冷静，闭口不言。
丁衍道：“天帝还在，讨论想不想当帝王，有意思吗？”
天渊、凌穹一同望向天帝。对手没有倒下一切就都未成定局，所有美好的设想都有可能顷刻化为乌有。
天帝感伤地说道：“这是我的最后一战了，我想带几个人陪我，带走谁，带不走谁，看你们的造化了。”
话音落，人飞起，刚换的黑袍衣袖宽大，双臂伸展开使天帝看起来像一只硕大的蝙蝠。他的动作也像蝙蝠一样灵敏，长袖如刀，狂扫丁衍、天渊、凌穹三人。
三人离开城楼，站在空中。
天渊长枪一挥，道：“一线天。”枪尖洒出一道月牙状的水珠。水珠向前疾行，直接将六丈宽的城楼切成了两半。
凌穹道声：“风神箭。”做拈弓搭箭科，“嗖”一声射出一支无形风箭。
天帝长袖扫落风箭。箭入城楼，城楼瞬间崩塌。天帝也立于空中。
丁衍道：“真·天甲战神。”一尊十丈纯铁天神骤现空中，五丈金刀对准天帝便劈。
天帝侧身躲过，但眨眼间刀光又起，刀锋又至。金刀似长了眼般跟定了他，与他最远距离始终不超过三尺。
慢慢的，天帝气力渐衰，动作变缓，眼看就要被金刀斫成两段。
“沙神之怒·大沙葬。”天帝大喊道，准确地说，他不是在喊，是在嘶吼。
魔界的冰雪大地扭曲，旋转，崩裂，塌陷，从裂缝中涌出漫天遍野的黄沙。
伏龙城外变成了万里瀚海，数万魔族士兵被黄沙吞没，无踪无影。
天帝右手一勾，一小股黄沙飞到空中，打在了天甲战神上。
那是一小股黄沙，真正的一小股，连一把都不到。
可就是不到一把黄沙，竟然压倒了天甲战神。
天甲战神是丁衍控制的，丁衍不想让它倒，双臂使力，但双臂都快断了，仍然扶不起天甲战神。
天甲战神陷入黄沙之中，被压成了一堆废铁，每一粒沙竟都似有万斤重。
天帝花白的头发变成了金黄，双眼也变成了金黄色。他已不再是天帝，而是天帝与沙神的合体。
丁衍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传说。
世间最可怕最邪恶的神灵是沙神。在天庭一片荒芜，大地瘴气遍布的年代，沙神横空出世。残暴的沙神为了独霸天地，接连杀害了十几位远古上仙，将九州大地变成了无边无垠的沙漠，无数生灵含恨九泉。
侥幸存活下来的仙人不远万里求援于元始天尊。天尊震怒，亲手消灭了沙神。
“既然师尊已亲手杀了沙神，为何沙神会在天帝的体内出现？”丁衍疑惑不解。
其实，丁衍知道的并不是真正的结局。
沙神的确死于元始天尊之手，但元始天尊并没有登时结果了沙神的性命。重伤的沙神逃走了，在垂死之际见到了儿时的天帝。他与天帝定下了契约，天帝可以使用一次沙神的绝招——大沙葬，但条件是：天帝要把生命献给沙神，使沙神可以转世重生。
这是天帝的最后一战，无论输赢，他都会死去。
天帝双手在空中挥动，无数只黄沙手从沙漠中冒出，扶摇而上，去抓丁衍、天渊和凌穹。
丁衍造出无数金属骑兵，扬枪跃马，却在一瞬间被黄沙打成了渣；天渊掀起巨浪，声势浩大，却被滚动的黄沙吞没，一滴水也没留下；凌穹刮起狂风，地暗天昏，碰到黄沙手，消失无踪，刮不动一粒沙。
三人一时没有了办法，只能尽力躲避黄沙手的抓捕。黄沙的力量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若被拖进沙漠中，一刹那就会被压成肉泥。
突然，丁衍深提一口真气，飞到天帝正上方，昊天戟插在腰里，双手合十，猛然翻开，下推，暗道一声：“彻地斩。”
彻地斩状如蝉翼，薄如蝉翼，初出大小亦如蝉翼。
彻地斩是由上而下的斩击，越冲越快，越冲越大，抵达伏龙城，已有百丈长，将偌大的伏龙城切成了两半。其间，天帝躲避稍慢，左臂被齐根切掉，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伏龙城突然墙倒屋塌，传出龙吟之声。不一时，一条硕大的黑龙破冰而出，窜到半空，很是兴奋，喷火吐水。戏耍一会儿，看到天帝，安静下来，低吟数声，撒娇一般。
黑龙本是天帝的坐骑，魔族势力尚小之时，天帝把黑龙派到西极，禁止魔族外出。后魔族兴盛，魔王擒获黑龙，镇压在王都地底，改王都名为伏龙城，守护昊天戟的狻猊既是魔王的坐骑，也是黑龙之子。
天帝抚摸着龙头，亲切地说道：“太好了，你还活着。”
黑龙点点头，流下两滴眼泪，伸出舌头舔天帝的左臂。
“我的左臂是他弄断的，帮我杀了他。”天帝指着丁衍说道。
黑龙一声长鸣，张牙舞爪，驾雾腾云，冲向丁衍。
受伤的天帝愈加狂暴，右手上扬，黄沙手不仅数量加倍，速度加倍，上伸的高度也加倍。
天渊、凌穹展动身形，刚刚好可以应付。
丁衍既要应对黑龙，又要躲避黄沙手，疲态渐显。
黑龙找准机会，张开大口去咬丁衍。
丁衍昊天戟抵住黑龙的牙齿。
黑龙晃动身躯，来到丁衍上面，把丁衍往沙漠里压。
黄沙手向上伸，越来越高。
丁衍向下降，越来越低。
黄沙手与丁衍的距离越来越近。
命悬一线之际，丁衍大喊道：“小天，快用净真水。”
天渊再不迟疑，右手按在心口，口中念道：“天地万物，惑人眼目，还物本原，净真之水。”四肢、胸膛、后背、口、眼、鼻都涌出激流。每一股激流都如黄河般奔腾不息，所经之处，黄沙俱消，万里瀚海转眼变成了万顷王阳。
净真水意为净化真气之水，可将真气具化出的任何事物净化成原来的真气。被净化的真气不是回归施术者本身，而是散逸在天地之间。
净真水是天渊最骄傲的法术，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使用，因为净真水虽然威力强大，但是要耗损巨量的真气，大规模使用净真水会瞬间耗尽天渊所有的真气。
天渊真气耗尽，四肢发软，神志昏沉。
丁衍叫道：“凌穹，保护好小天。”
凌穹听言，上前抱住了行将跌倒的天渊。
天渊浑身软绵绵的，困倦的睁不开眼。
没有了黄沙手的威胁，丁衍全力应对黑龙，飞起一脚踢在黑龙的下巴上。
黑龙吃痛，昂首后退。
丁衍舞动昊天戟，小枝啄进黑龙腹中，用力一割，黑龙被开膛破肚，一命呜呼。
然而在丁衍屠杀黑龙之时，天帝把矛头对准了丧失了战斗力的天渊。
天帝与天渊的距离是九丈，天帝施展三段瞬身，瞬间到了天渊身边。
凌穹看到天帝的身影短暂出现了两次，但时间实在太短了，他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防御。
在天帝出现的时候他做了一个令人不齿的决定——他把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天渊扔给了天帝。
天帝知道凌穹无耻，没想到会无耻在这种程度，蓄满力的右掌由推转而为拨，把天渊拨到了一边，同时一脚狠踢凌穹的胸膛。
凌穹的举动使天帝的举动慢了一点，就这一点救了他的命。他的肋骨被踢断七根，钻心的疼，但好歹命保住了。
天帝的掌力太强，即使由推转拨，仍然十分强劲，恰巧又刚好打在天渊的心脏上，天渊登时气绝。
天渊掉进净真水的一幕正好被丁衍看到。
丁衍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感到痛苦，那一刻，他的脑中是空白的，完全的空白。他愣在那儿，一动没动，没有表情。如果不是闪雷撞到了他，那种状态他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天帝见丁衍发了愣，哪里肯放弃这绝好的机会，右手一翻，亮出了一柄银晃晃的两尺剑，一剑刺向丁衍的心脏。
丁衍没有躲，他完全不知道面临的危险。
可天帝的剑没有刺中丁衍，刺中的是闪雷。
闪雷挡在了丁衍面前，剑深深扎进了他的右肋。他被天帝的力量冲击，身体后仰，后背撞到了丁衍的胸膛。
丁衍骤然惊觉，没有理会闪雷，跳下净真水，捞出了尚有余温的天渊。
闪雷想抓天帝的右手没有成功，刺出的剑也被踢飞。
他们的差距实在太大。
天帝没有继续进攻闪雷，他看到了一片红。
像血，像新娘的嫁衣。
其实那是花瓣，成千上万片汇成了真的一片。
每一片花瓣都是鲜红的，都旋转着。
天帝挥动长袖，花瓣全部落入净真水中，片片皆不见。
然后，他看到了几张从未见过的面孔。
银袍银甲的闪雷，文弱书生样的轻山，满身黑衣的暗影，身材高瘦的怜琴，美丽活泼的镜君。
这些魔界闻名遐迩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也没听过。
洛琳欺瞒了一切。
魔界并不太平，魔王死后，洛琳虽为魔主，但无力统治魔界，魔界陷入了长达千年的混乱。长久的战乱涌现出了无数英豪，闪雷、轻山、暗影是其中最优秀的三人，他们所统领的军队也是分裂势力中最强大的。他们听闻天帝战败，逃到了魔界，纷纷独身或仅带数名亲信前来，欲与天帝一决生死。他们彼此间互有争斗，但面对共同的敌人，他们成为了战友。
“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天帝语气平和，没有把自己的诧异表现出来。
他们还没有说话，突然一声大喝如霹雳般响起。
“你们都给我让开，天帝的头我来砍。”
话是丁衍喊的。
刚才他把天渊抱在怀里，怜琴走上前诊了一下脉，摸了一下天渊的心口，摇了摇头。
他抓住怜琴细长的手，哀求道：“你能救他，对吧？你救救他，我求求你。”
怜琴的声音很冰冷：“你能杀天帝吗？”
他喊道：“我能。”
怜琴道：“拿天帝的头，换他的命。”
他不敢再耽误时间，站起身，握紧了昊天戟。
他怒发冲冠，双目尽赤。
天帝笑道：“看来你真的生气了。”
丁衍不说话，一味猛攻猛打，没有任何招式，忘却了所有技法，不求毫无破绽，但求将天帝格杀。
天帝只是躲避，没有还手。如果他有两只手，还可以勉强一战，可他只有一只手，面对盛怒丁衍毫无胜算。他已是必死之人，差别只是早死片刻还是晚死片刻。他活了几十万年，这片刻时间他不在乎。
天帝不停地说话，既像是忠言劝告，又像是挑拨离间。
“你是英雄，世人都敬仰英雄，但英雄的下场往往都不好，统治这个世界的是枭雄。”
“凌穹就是枭雄，他知道什么时候委曲求全，什么时候挺身而出，什么时候保全自己，什么时候出卖朋友，更重要的是：他够无耻，他够狠。”
“你迟早会死在他手里，可惜，这场好戏我看不到了。”
他的确看不到了，这句话说完他的头就被丁衍割了下来。
丁衍把天帝的头交给怜琴。
怜琴激动地说道：“你等着。”抱起天渊，奔向了未知的远方。
丁衍问道：“谁是他的同伴？”
闪雷说道：“我。”
丁衍昊天戟抵住闪雷的咽喉，戟尖刺破皮肤，流出了血。
镜君的刀架在丁衍的脖子上，刀锋划破了皮肤。
“如果他没有救活小天，我就杀了你。”丁衍的声音听不出愤怒，冷如冰。
“你敢动我就先杀了你。”镜君的声音同样冷。
轻山、暗影没有动，事情跟他们无关，他们在看热闹。
良久，丁衍放下戟，镜君收起刀，凌穹浮出了水面。
丁衍没有看到凌穹扔掉了天渊，他看到凌穹在危难关头放弃了天渊，这足以使他愤怒。他片言未发，昊天戟刺进了凌穹的胸膛。
凌穹无当剑抵住昊天戟小枝，避免了没有刺中要害，刮起两股龙卷风，向后一退，转身逃走。
丁衍驱散龙卷风，凌穹早已没有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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