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昭令:窥世局
章一:石心(1)(旧版)

乐舞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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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盛六年,木叶溪边。

听着溪边那几个小姑娘的话,忽有一道灵光闪过李衍的脑海,电光火石之间,便将发生府库官银失窃一事想了个七八。

一般来说,府库贮存的官银是十成银。若有在铸造中不慎掺入杂质的,只能铸造出来八成银和九成银,成色会糟一些。这种银锭若要进入府库,一定是要比十成银多些重量的。

府库官银的怪就是出在这里。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监守自盗的事,不过临到跟前了,例行公事的人来了,及时补上,上边的为免麻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次因为涉及的银两数不少,那些人不及补全,又赶上个刚正不阿、不受贿赂的上官,这才败露。

昌平盛世,白日昭然。

平州境内横穿一道清澈的河流,细细簌簌地流淌着,这里地域好,四面畅通,生活虽不说多富足,但也能安居乐业。

“大人请看,这是府库的出入账目,您查。”

平州州衙的司民伸手将府库的账本递到李衍的面前,面上带着官场礼貌性的笑,并没有丝毫掩饰的样子

这个平州府衙中的人都不简单啊……

几月前,大辰皇帝收到密报,说是平州地方府库官银缺失。已经是派了好几拨人前去查察,但接到的回禀均是并无错漏。

皇帝却并不相信,因为这些官员的回奏当中的说辞俱是一般,什么‘经过核查,平州地方府库银钱未有缺失’,又是替地方官说了一堆好话,给个皇帝看得恼火异常,一怒之下,将那些官员处了个罚俸三月、闭门思过。朝野上下顿成紧张之势。

于是,皇帝又从外地调来了一批官员,他李衍就是被选定查察府库官银一事之人。

他是从陆路来到这平州州衙之中,未做停留,道明来意。平州的知州倒也是个爽快人,当即下令,着平州之司民配合李衍查办此事。

是狐狸,总有尾巴。查察府库账目和所贮银钱之时,倒叫他发现了点破绽。

此府库当中贮有各种成色的银锭,十成银自然是多数,也不乏八成银和九成银。

八成银是流通的最低标准,其他掺杂更多的是不允许在市面上流通的,无法用来交易。

铸出的银锭无法流通,这样的银作坊,也就不用开了。

府库中的银锭抬出,与账本一对照,经过查验,数目是正确的,只是……

原本,他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错,于是从三种成色的银锭中各拿了一锭,只说要回去细研,想着找一个眼力老练的商人帮着瞧瞧。

同知州大人道了别,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地撞见一个身着华丽的青年男子正不依不饶地于街上刁难一个贫民模样的老翁,围着一层层看热闹的人。

他皱了下眉,凑近想要看看,他本是平民出身,做起这样塞挤的动作来,倒是毫不含糊。

这男子看着通身的气派,不似市井之人,眉目间却隐隐带着一丝遮不住的凶狠,乍看之下不是什么正经人。

那人伸手在空中虚指着老翁,冷冷地说:“老头子,你可别真不要脸。”

老翁看起来很是为难,白发在日光下显得更加刺目。看他的打扮确实不像能拿得出这男人要的银两来的人,可以说是贫民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从他们口中,李衍得出一个结论,此青年男子乃州中一个恶霸,横行霸道、欺压乡里之事,自然是没少做。

有意思的是,他对银钱之事总是亲力亲为,更像是一个商人的作风。

从面目上瞧,虽说这人不能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该是个恶霸,有时候瞧着他的凶狠更像是装腔作势,一举一动没有商人的精明,反而透着些英气,也可以说是奇哉怪也了。

不过,官场上有句话叫做,大奸似忠。有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那么几匹披着人皮的狼,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这位大哥,您看这大爷欠了您多少银钱,我替他付。”

恶霸是在向老翁收取保护费的,这些人净挑着老弱欺凌,待到将官银之事查明,回了皇帝,便能一同将这帮人整治了。保护费这东西本不该交的,李衍此时出来说这话,自然也有用意。

他从怀中取出一锭十成银交与恶霸,“您看,这些可够啊?”

“好。我张某人向来只认银子,谁给都行。”

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看,立时散了去,一边谈论着方才看到的事情,有谁会去在意后续发生什么呢。

老翁对着李衍自是千恩万谢,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说那图报的话,连恩人替自己给那恶霸的银两,他这把老骨头在有生之年都不知如何还,又拿什么还报呢?于是显得更加忧愁了。

李衍怎会不知老者的想法,于是宽慰他说:“老人家切勿提及归还之事,……”

生民疾苦,将朝廷下拨的官银用之于民,是地方父母官理应做的事情。

话音未落,恶人便插口:“是啊,你个老小子运气好,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他颠了颠手中的银锭,“这些足够你一两年交了。”

他这话听着实在不是个滋味,夹杂着冷意和不屑,甚至恶意,老人年迈,已是风烛残年,不知能撑多少日子。

老翁又是连声道谢。

正要离去时,恶霸开口叫住了李衍,他的猜测也因此得到了验证,这官银果然有问题。不觉大皱其眉。

“兄弟,你这可不厚道,这银两不对啊。”

这才叫厚颜无耻!倒像是李衍该给他银两似的。

“此话怎讲?”明知有怪,却不知怪在哪里,李衍作大惑不解状。

恶霸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看他的确不是个识货的,只恶声道:“你的银子,不是足银。你这公子哥怕是花钱都不知该给几两吧。”

果然如此……

银锭足是不足,平常官员哪里分得清呢?只有那些常常与银钱打交道的人,才有这样尖细的眼力。

难怪说官银失窃,却查不出错处,这把戏耍得倒是巧,利用平常人不识得足银与成银的细微区别,偷梁换柱。

不管善人恶人,只要有利可图,用得上其人,那就可以做朋友。

李衍有事相询,对恶霸客客气气。他既认为他是公子哥,公子哥能对他如此态度,当是令他颇有些扬眉吐气,心下舒服了,自然就有好说话了。

李衍请他到附近一处酒楼喝酒吃饭,路上他知晓了恶霸姓张名毅。

本是想找个有雅间的酒楼,好谈些事情,但他对本地并不熟悉,若是张口询问,恐怕被他看出不是本地人。索性不必提及太多不该说的,况大隐隐于市,在喧闹的酒楼上谈事,并不会过于引人注意,在雅间更怕隔墙有耳。有秘密的人才怕人知道,越有秘密越让人想探听,听墙角这事,什么人不能做?

话说回来,这世上,谁又没有一两个秘密呢?

张毅既认定李衍不识货,若要问起足银成银的区别,只当是公子哥新鲜劲来了,也不会多想。

果然当李衍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张毅连说起话来的语气都是飘飘的。

“成银掂起来会比足银轻上一些,但是一只足银,就是掺了杂质,也轻不了多少,一般人自然摸不出来。”

“可成银同足银比,其成色也会不同吧?”看着手中银色白亮、色泽合宜的银锭,李衍不觉发问。

但凡对银锭有些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足银成银的成色不同。只是这成色不同的成因,他们并不了解。

好像早就料定李衍会这么说似的,张毅嘲弄地看向他:“呵,一知半解。”

“成色不同是因为掺入了银之外的东西,或者铸造未冷却之前接触了扬尘之类有颜色的东西,从而影响了银锭的颜色和光泽。”张毅将银锭拿在手中,瞥一眼李衍,对着阳光观看。

说话间,将银锭是转来转去,似把玩又似在寻找着什么,然而面上表情却纹丝不动。

李衍猜测他应是在寻找能向他这个外人解释明白这只银锭不是足银的证据,光靠重量似乎不足以说明。

只是看他神色,怕是没法说清,这倒合了李衍的心意。

能够证明官银有问题,已经是个不小的收获了,何况他之所言,的确值得细细思索,凭直觉,他的话虽未点破玄机,但着实说中了要害。也不需他将话说得太直白,引人怀疑就不好了,思及此,李衍将话题转向张毅本人:“不是足银便罢,也不需多在意,叫人去换了一批就是了。倒是李某有个问题想请教张兄。”

“什么事情?”张毅端起酒碗灌了进去。

“怎么看张兄都不像是个能横行乡里的恶人啊。”虽然知道人不可貌相,李衍却不得不有此一问。

“哦?李兄抬举了。那还要请李兄猜猜,我能是什么人。”张毅没打算告诉李衍,说来也是必然,萍水相逢,认识还没一天的人凭什么对你推心置腹呢。

更何况,张毅岂能看不出李衍同他从来不是一路人?

“这,哈、哈哈……可否有幸同张兄做个朋友?”

他这话回得见不出有多聪明,听起来却是更加云深雾绕。

平州这事,棘手,不好办呐……

李衍在心中有了计较,吃完酒饭要付钱的时候,他从怀中取出在九成银的银箱中拿的银锭,扔给小二,看似无心地偷瞧了张毅一眼,见他眼中透着不屑,却面无表情。

看来这次的银锭确实没错了,是成银,而不是足银。

张毅的表现也的确奇怪。

他能理解张毅的不屑。被人看轻,他心中确实不是滋味,若张毅在他知道的事情上看轻他,以他的心性也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奈何张毅所言他真的不知,所以并不冤枉。

但这张没有表情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回到驿馆之后,李衍拿着最后剩下的那一只银锭不断地思索:虽说那两只都是成银,但这也并不能证明这只就一定是足银。还有一个问题,就算是成银,那么究竟是几成?是八成银还是九成?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官银失窃一事究竟有没有作用,也不得而知。

要破案,就要把所有的问题都考虑到,看似对结果没有影响的事,加在一起,却可能正是事情的最终答案或者关窍。

民生多艰,百姓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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