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该说我爱你还是该说声对不起
第十三回 人生总会有自己的终点站（旧版）

马明成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平复下了自己烦乱的心情。他想他应该去见上自己宝贝孙女一面了，一来是可以让自己心里有一个安慰，毕竟因为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已经危害到了自己的孙女了，他需要知道马晶晶在学校里过的怎么样，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有没有再去给她添麻烦。二来，他是想预备下自己的后事了，再去看看自己在乎的人，再见上最后一面。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离别，挥挥手，说出了再见，其实，却想再见也是见不到了。人生终究还是需要有一场关于自己的告别演出，在那场演出之中，我们可以毫无忌惮地说出，那些年，我们羞于启齿的过错，我们也会真诚地表达，还有那些没有做的事情，我们会一直为之遗憾。人生也不过就是一段不断地告别的旅程。

想跟这个美好的世界说声再见很容易，困难的是我们要用那种方式和这个世界说出再见两个字。

马明成想了又想，终于他又去修改了自己的那一封一书，有些错误，还是要将其带入坟墓，因为真相的攻击力太强，不是每一人都能有防御的武器。

马明成知道，东西一旦落入了那两个烂人的手中，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这是他不能够接受的，只是自己向来是言出必行的，既然已经答应了，又怎么能毁约呢？他想到了荆轲刺秦王，想起了那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是啊！他还能怎么样呢？也只好鱼死网破了。

马明成效仿着荆轲，想将刀放入卷轴之中，他试了试，觉得不可行。因为他们不会给自己展现的机会，自己也就没有了拔刀相向的机会。自己可以选择更直截了当的方式，他想自己年老体衰，又是百病缠身，未必是对方的对手，更何况他们一定是有备而来的，自己一定要一击毙命，否则就是自己被他们反杀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制定好了计划，留下了遗属。现在他不想再留有遗憾，他要去见一见马晶晶了，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很关心这个孙女，但是，自己却很少与之对话，每次见到马晶晶，都会有一种愧疚感。

他锁好了门窗，他知道那两个烂人，很可能去而复返的，他们很可能再来一个回马枪，在自己的家中再去翻箱倒柜的找，要不是上一次他们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也就没有了他们这次来的必要。他将房间收拾干净，所有的东西都盖上了一层白白的布，看着眼前的这个家，他难免感伤了起来。他想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啊，算了吧！未来还是留给那些年轻人吧！明天的太阳是属于下一代人的了。

他轻轻地将所有屋子里的窗帘都放下，屋子里一下子就被黑暗充满了，他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死亡也许就是黑暗的吧？一下子，所有的天都黑了，真叫人恐惧啊！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又笑了，无法逃避的事情，却还总想着去逃避，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啊？既然有些事情我们是无法阻止的，那么我们也只好从容地应对了。

他慢慢地关上了门，给门狠狠地上了锁，但愿这把锁可以锁住人生所有的不如意吧？

关前进和全云亮并没有去而复返，没有再一次悄悄地溜进他的家。

“关哥，你说咱们用不用再回去找一找，咱们去的时候，那个老家伙刚想出门，说不定是想把东西交给什么人，现在他都说了肯交出来，那他在家一定会拿出来，那咱们要不要去盯着点，也可以省下来许多的麻烦。”全云亮始终如一，他对于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喜欢直截了当的方式解决，只是直接并不代表着单纯，如果他是一个单纯的人，那么他是无法做一个合格的坏人的。

“呵呵！你也太小看这个老头了，之前我都调查的很清楚了，这个老头的为人其实很让人佩服的，只要是他答应过的事情，他一定会做，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只要是说出了，就一定会去做，而且这个老头也是个聪明的人，你以为他不知道咱们之前就去过他家吗？你太天真了，他早就知道咱们去过了，所以即使现在我们再回去，也会是一样的结果，他不想让你找到，那你就一定找不到，那回去的意义有在哪呢？”

“你是说，他早就知道咱们在他家找过东西，不能吧，我们没有把任何东西打乱过啊，都是完好的放回了原位的，不可能留下任何的痕迹啊，况且咱们做这一行都多少年了，还能没有这点经验吗？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哎！其实，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他在家里安装了监控，而且是那种隐形的那种。”

“监控，我怎么没有看见，他安在了什么地方，这个老东西，为什么要在家里安装监控呢？”全云亮心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能说他是一个有远见的人，而且我们所做的一切，很可能早就在他的料想之中。”

“这是怎么说呢？”

“你想一想监控的事情，也就自然地明白了，更何况他今天所表现出来的淡定和从容，一看就知道他早就预料了会有这样一天的，只是他所表现出来的从容不迫，确实令人可怕。我想这就更阅历有关吧！”

“嗨！有阅历的人都多了去啊！我看都是表面上淡定，实际上啊！心里早就怕的要死了，他们这样的人，咱们见多了，怎么了，关哥，你害怕了吗？这可不像你呀？”

“我不是怕，是在心里对他有一种敬佩之情，怕，和敬佩是完全不相同的概念，这你应该懂得。”

“敬佩他干嘛？就看他养的这个儿子，你都不应该去敬佩。”

关前进哈哈大笑，“也对啊！真是难以想象，像他这样的人，竟然能生出来这么个败家子啊，不过，要是没有这个败家的玩意，咱们还真是发不了财。”

“是啊！买家，我都联系好了。”

关前进一听全云亮说自己连买家都联系好了，心里为一颤，他转头看了一眼全云亮，默不作声。心想，好啊！竟然开始背着我做事情啊，看来他是想自立门户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始终靠自己指令做事情的人，现在开始偷偷地自己在做事情了。他心想，他联系好了买家，一定是谈好了价钱的，而这个价钱在他们分账的时候，一定会打折扣的，他太了解这个人了。在利益面前，他是永远都不会讲个人情谊的。他知道现在自己不能生气，生气只会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关前进很平静地笑着叮嘱：“好，既然你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咱们一定要尽快出手，以免以后夜长梦多。”

“没事，关哥，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就放心好了。”全云亮一脸的坚定之情，他知道假如这一单成功了，自己的命运也就跟着彻底地改变了，自己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要早一日，可以拥有让人艳羡的金钱吗？有了金钱的支撑，即使自己是一个坏人，在别人的眼里，自己也会变成好人。

只是他们两人永远也想不到，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借此发财的命运。

马明成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照了好几遍的镜子，看着满头白发的自己，心中又有一阵莫名的感伤，他在想人活这一辈子，到底是在图什么呢？也许吧？就是在图自己能有一个念想吧！他现在终于要去见自己的念想了，也终于有勇气去见自己的念想了。一个人一旦再无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他也就必定会无所畏惧了。失无所失，还有比这更坏的处境吗？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内心之中，不敢去面对的恐惧。造成我们恐惧的原因，往往都是我们在害怕着失去，因为我们都知道失去的东西，想要再去争取回来，是一项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人是永远都无法回到过去的，所以我们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喜欢看穿越的东西，他们也不过就是将不可能的梦放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通过另一种方式为我们展现着。

人生是永远做不到无悔的，但是却可以做到无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怨天，不怨地，更不怨人。

马晶晶很意外，她也曾经幻想过爷爷回来学校看她，只是那也都是些幻想而已，而当幻想成为现实之后，她却又开始不知所措了。

因为这些年来，虽然爷爷对自己很好，但是却从来没有主动表达过，从小到大，她的确能感受到爷爷的爱，只是爷爷这个人似乎好像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一样，小的时候，只会偷偷地看着自己长大，而长大后，自己住进了学校，依旧像小时候一样，每一次都是他偷偷地给自己钱，并在给钱的信封上写着照顾好自己。她和爷爷既熟悉，又陌生，她也想不明白，按寻常的道理来说，隔着辈分的人，应该更亲密才对。她知道爷爷是爱自己的，只是这种爱自己的方式太特别了，她不好接受。

马晶晶匆忙地来到了校门口，当她见到爷爷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妈妈是不是又病倒了，内心顿时掀起了一阵涟漪，她害怕失去母亲，因为母亲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她不想成为那个没有妈妈的可怜的孩子。有些时候，去同情可怜的人，也可能对可怜的人带来一种危害。他们心里的伤疤再不断地被撕开，而我们的同情心撕开了，并不是同情心犯了错误，只是我们大多人在同情他人的时候，都会表达出来自己为什么要同情，给同情加上了一个理由，也就等于是在给被同情的人带来负担。尊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轻易地去同情。被人尊重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去争取，而不是靠被人赠与。

马晶晶颤抖着小声地问，“爷爷，您怎么来啊？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啊？”此刻的她心情很复杂，她渴望着快一点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别担心，孩子，家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出，而且就算是出了事情，也不用你担心，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都别放在心上。”马明成并没有发觉自己那一句话都的不好，这些多是些关切的话语，只是他忘记了突如其来的关切，总是会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爷爷，这些年来，您从来就没有到过我的学校来找我，所以面对您的突然，我才会有所恐慌，我怕您是来传递我坏消息的，所以才会下意识地问，您也别放在心上啊，您能来看我，我还是很高兴的。”马晶晶悬着的心是放下了，只是她还觉得今天的爷爷和以往不太一样，很是反常，似乎是想和自己交代什么。但她作为一个晚辈，她又不敢冒犯，所以也就只好静观其变了。况且自己从小到大和爷爷说的话少之又少，所以交流起来很难。

“孩子呀，这事也的确是怪我，我来的是唐突了一些，我应该提早告诉你的，好让你有个心里准备。爷爷知道你上次回家，一定很不开心，爷爷一直都对你心存愧疚，一直想跟你道个歉，这些年来，爷爷一直没有照顾好你，是爷爷的不对。你爸爸是个不争气的人，这些年来了，除了给你和你妈妈添麻烦，什么也都没有做好。他确实是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当然这我也有责任，我也没有教育好他。”马明成说着，偷偷地擦了擦有奔涌而出的眼泪。

“爷爷，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我的父亲，我并不怪他，也不怨恨他，只是这些年来，我妈妈吃过的苦，实在是太多了。他其实最对不起的是我妈妈，是我妈妈一直在坚持吃他的苦。”马晶晶又是一阵感伤，想着也不知道母亲的病是不是早就已经没有大碍了，又想着这些年来，自己是逃离了父亲的身边，可母亲却并没有，与母亲相互比较而言，她想她是幸运的，只是自己也不能算是幸福的。

马明成哀怨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母亲的确是不容易，她为咱们这个家所付出的，我都看在了眼里，也在心里很心疼你的母亲。你母亲是一个伟大的人。只是你母亲这前半辈子也没有享过什么福，而后半辈子也就只能依靠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地学习，将来才有可能让你母亲过上好日子，才能有福可享啊！人啊，这辈子做错了选择，就得靠一辈子去修改自己的过错，你母亲就选择错了，假如她当年选择了岳毅也就不会有今天了，我其实也替她可惜，她错过了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而选择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哎！谁让世事无常呢？人生之中总会有许多变化要我们去选择，爷爷希望你以后的每次选择都是正确的。”

马晶晶本就是一个敏感的人，明对今天这么多话的爷爷，内心里十分地忐忑不安，她很疑惑爷爷为什么这么地反常，人若无常，不死既亡，她害怕极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马明成：“爷爷，您今天怎么有些奇怪呢？您是来和我抱怨生活的吗？还是我父亲又闯祸了吗？还是我母亲怎么样了？”

“哎！你看看我，人啊，这越是老了，也就越孤单，也就越想找个人聊聊天，解解闷，说说曾经的苦，回想一些以前的甜蜜。放心吧，你爸爸出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管，再说了，你一个学生，又能管得了什么呢？你爸爸最近还好，没有出什么乱子，你母亲最近身体也很好，别担心了，爷爷今天来，就是单纯地想你了，想来看看你，想来和你聊聊天。”马明成看得出这宝贝孙女的不安，他想的确是自己太唐突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可以唐突的日子就要没有了，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地在乎了。

“嗯！没事就好，其实爷爷，我也不知道该跟您聊什么，或者是说可以跟您聊什么。”马晶晶的确不知道能和眼前的爷爷聊些什么，现在依旧紧张的她，还是很恐慌，毕竟这些年来，自己和爷爷说过的话，是少之又少的。

“哎，这也都怪我，平日里都很少你和聊天，今天突然要和你聊天，的确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你在学校里过的还好吗？”

“还好！”

“还好，就是不是很好，好和还好事有区别的，有什么人欺负你，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你母亲，不要一个人硬扛着。”

马晶晶心想，爷爷真是奇怪的很啊，说假如自己被欺负，竟然要先告诉母亲，而不是要告诉他，那他为什么还要问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嗯，您放心吧，没人会欺负我，再说欺负我的人，都已经死了，还能有谁再敢欺负我呢？”

“嗯！你们学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也知道了个大概，但是我没有听说过那几个人就是欺负你的人啊？”马明成一脸惊讶地问。

马晶晶一时疏忽了，她是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许如风的事情是和自己有关的，现在的一时失言，顿时让自己更紧张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承认的。毕竟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对自己越不利，当然对于许如风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可以宣扬的事情。

“和我没有关系，只是巧合罢了。”

“没事，有没有关系，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在不断地为过去而自责。”

“嗯！您说的有道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放在心上，心也就宽了。”

“哎！你这个孩子呀，就是太重感情了，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多情的人总是要比无情的人好的。”

“嗯！也许是吧！”

“孩子，爷爷想问问你，等你考上大学了，想要做些什么呢？”

“爷爷，我不想对您说谎，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的确是不知道啊！我也问过我的一个同学相同的问题，他就是说不知道，他还对我说过，现在想以后的事情还是太早了，等不到那一天，再怎么想以后的事情，也都是没有用的。未来的事情也就只有未来知道。”

“那你今天的努力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吗？”

马晶晶笑了，曾经她也这样地问过许如风，只不过现在她是回答问题的人了。“爷爷，今天的努力就是为了今天啊，想太多的明天，实质上的意义不还是在取决于今天吗？今天我努力了，明天不还是一个今天吗？一个人努力不过是想再回首往事时，对人生有一个交代。”

“对人生有一个交代，这是什么意思呢？”

“很简单啊，人生的路无论长短，都是有终点站的，在终点下车的时候，挥手告别，可以告别的坦然，就是一个好的交代，倘若道别的凄凉，就是一个不满意的交代。至于满意不不满意，这些都是要靠自己内心去察觉的，毕竟自己的东西才会是属于自己的。”

“自己的东西才是属于自己的，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未来，我们死去了，我们留下的家产是和你无关的吗？”

“可以是和我有关的，但是那也并不是属于自己的，这个世界上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思想，像金钱这样物质上的东西，是属于每一个人的，只是在分配上不一样的。”

马明成笑了，“没有想到你这么小的年纪看待这个世界竟然能有这样优秀的观点，那爷爷还想问你，如果一件事情，你做错了，你会为之后悔吗？”

马晶晶抬起头，叹息的笑容之中写满了悲伤，这个问题她也曾经问过许如风，现在的她只是在背诵着许如风的答案。“爷爷，我不骗您，您这个问题，我也曾问我的一个朋友，他给了我这样的答案，那就是，聪明的人是永远都不会为错误而后悔的，他们只关心怎么样修改错误，如果修改不了，未来不再去犯错，就是对的。人生切莫活在悔恨当初之中。”

“你这位朋友，一定是一个经历过许多事情的人吧？”马明成很疑惑，这个宝贝孙女在什么时候结识了这样一位充满智慧的朋友。他感觉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成年人，而且年纪比较大，阅历丰富，只是他不好直白的问，所以才说是经历许多的人。

“并不是，他是个高中生。”

“啊？！”

马明成知道马晶晶变的成熟了，她是彻底地长大了，他非常满意，他那颗不安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因为现在他知道，马晶晶的未来是可期的。他更无法想象原来一个人的思想是可以影响到别人的，他好想让自己的儿子去见一见马晶晶的这一位朋友，当然他也知道马晶晶是不会愿意的。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