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笑面藏刀局中局
次日午休的阳光透过广播站的玻璃窗,在小柳的蓝布衫上洒下一片光斑。
她踮着脚调试新到的广播器材,手指在黑色工具箱里摸索导线时,忽然听见隔壁仓库传来压低的男声。
那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闷闷的:“……账面走报废,实物运到城南七号库,孙瘸腿会接应……黄金按老规矩三七分。”
小柳的手指猛地顿住。
她记得上周二车间报了三台铣床报废,可前儿林师傅刚修好的仪表盘还泛着铜光——报废单上的“实物损毁”,怕不是假话?
仓库门轴吱呀一响,她慌忙蹲下假装捡扳手,心跳声撞得耳膜发疼。
脚步声逼近时,她抓起工具箱就往外跑,发辫上的红绳被门框勾住,“啪”地断成两截。
“小柳?”传达室老张端着搪瓷缸路过,“跑这么急干啥?”
“设备……设备有杂音!”小柳攥着断绳的手沁出冷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着老张走远,转身冲进食堂,正撞见傻柱颠着炒勺往饭盒里盛红烧肉。
“柱子哥!”她砰地关上食堂门,“我刚在广播站听见周科长和人说倒卖钢材的事!”
傻柱的炒勺“当啷”掉在灶台上,油星溅在蓝围裙上:“啥?倒卖钢材?”他三步并作两步凑近,“你听清了?”
“城南七号库、孙瘸腿、黄金三七分……”小柳咽了口唾沫,“还有上周的报废铣床,说不定根本没坏!”
傻柱的脸涨得通红,抄起饭勺就要往外冲:“我找那老匹夫对质去!”
“别!”小柳拽住他胳膊,“他们要是没证据反咬你怎么办?林师傅上次被查,说不定就和这事有关!”
“林兄弟?”傻柱的手慢慢垂下来,想起那日周德海带着红袖章翻林卫国宿舍的模样,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走!找他去!”
林卫国正在宿舍擦那把磨得发亮的钳工锤,听见敲门声抬头,就见傻柱红着眼眶撞进来,小柳跟在后面攥着衣角直发抖。
“兄弟,小柳说她听见周德海倒卖钢材!”傻柱把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最后重重拍桌,“你上次被查,根本不是偶然!”
林卫国放下钳工锤,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
窗外的槐叶沙沙响,他望着窗台上晒的干辣椒,忽然笑了:“柱子,你说,如果一个人总拿‘抓资本主义’当刀,那他自己藏的金子,算不算最大的资?”
“那得有人听见才行。”傻柱挠头。
“现在,有人听见了。”林卫国的指节停在辣椒串上,“小柳,你明儿去仓库送报纸,把广播器材的录音功能打开。”他转向傻柱,“你去院里散布,说贾东旭给周科长送了两斤腊肉求庇护——周德海最恨被人说收礼,肯定急着证明自己清白,密会次数越多,尾巴露得越全。”
“得嘞!”傻柱撸起袖子,“我这就去中院找三大妈唠嗑,她那大嗓门能把消息传到后海!”
两日后的仓库里,霉味混着铁锈味直往小柳鼻子里钻。
她抱着报纸蹲在货堆后,手心里的黑色录音笔硌得生疼。
“……李干事下周来巡查……务必把林卫国的事坐实……”
周德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小柳头皮发麻。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李干事?
那不是市局下派的纪检员吗?
“咔嗒”一声,仓库门开了条缝。
小柳攥紧录音笔滚进货堆底下,看见两双皮鞋擦过眼前,一只黑亮的是周德海的皮靴,另一只沾着泥点的,她没见过。
等脚步声走远,她才从货堆里爬出来,蓝布衫蹭得全是灰。
跑到广播站时,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却发现眼眶红得像两颗樱桃。
当晚,林卫国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见到小柳。
月光透过叶缝洒在她递来的录音笔上,他按下播放键,周德海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出来:“……李干事……坐实……”
“李干事。”林卫国摩挲着录音笔,他抬头望向厂部办公楼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灯——周德海肯定在算着怎么把水搅浑。
次日清晨,林卫国在空间里翻出一包特制辣椒粉。
这是他用空间里种的朝天椒磨的,辣度是普通辣椒的三倍。
他指尖轻颤,念力如丝,将粉末均匀洒进周德海常坐的藤椅缝隙里。
“周科长,厂长让您去大礼堂开会!”王铁柱敲了敲保卫科的门。
周德海正对着镜子系风纪扣,听见动静扯了扯领口:“知道了。”他一屁股坐进藤椅,忽然觉得鼻腔发痒,“阿嚏!”
礼堂里坐满了人,周德海的喷嚏像颗炸雷。
他掏出手帕擦鼻子,可那痒意像蚂蚁爬进了鼻窦,“阿嚏!阿嚏!”鼻涕泡都喷出来了。
“周科长这是被‘资本主义的灰尘’呛着了吧?”傻柱的大嗓门在后排炸响,惹得满场哄笑。
周德海的脸涨得发紫,拍桌吼道:“安静!”
“老周。”周厂长放下文件,“大会讲纪律,你这情绪失控,影响团结。”
会散后,周德海捂着发红的鼻子冲进保卫科,抓起藤椅就要摔,却见缝隙里漏出些红色粉末——辣椒粉?
他猛地抬头看向王铁柱,那新兵正低头擦枪,耳尖通红。
当晚,林卫国在院角的葡萄架下见到王铁柱。
月光把葡萄叶的影子投在青年脸上,他手里攥着个药瓶,是林卫国给他弟弟治咳嗽的。
“你弟弟的病,还得再调养。”林卫国声音轻得像风。
王铁柱喉结动了动:“林师傅,我……”
“若某天有人问起保卫科有没有人私下放行物资,你会怎么说?”
王铁柱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是双洗得发白的胶鞋,鞋帮上还沾着上次帮林卫国搬设备时蹭的机油。
他想起那日林卫国把自己从雪地里扶起来,往他兜里塞了两个烤红薯:“兄弟,日子苦,但良心不能苦。”
“我……我说我看见过。”王铁柱咬着牙抬起头,眼里有泪光在闪。
林卫国拍了拍他肩膀:“记住,你说的是真话,不是帮我,是帮这个厂。”
月光下,王铁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要从黑暗里走出来。
林卫国立在槐树下,望着厂门口的路灯,轻声道:“李干事啊李干事,你若不来,我便造一个来。”
周三清晨的雾还没散透,厂门口的大喇叭刚播完《东方红》,就听见“吱——”的刹车声。
值早班的老张揉了揉眼睛,看见一辆黑色吉普碾着满地槐叶驶进大院,驾驶座上下来个穿灰制服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个棕色皮箱。
“同志,找谁?”老张问。
“找周厂长。”年轻人笑了笑,“我是市局派来的李干事。”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