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武征命符的灼热,像一颗不甘寂寞的心脏,在我冰冷的胸腔里持续搏动。那感觉不再是烦躁,而是一种……被点燃的什么东西。二十年来覆盖在神格之上的尘埃,被这股蛮横的战意狠狠震落,露出了下面依旧锋利的、属于“林砚”而非“神明”的棱角。
“长城号”的指挥大厅,一如既往地“高效”运转着。军官们像上了发条的精密零件,在光怪陆离的控制台间穿梭,低声交谈,汇报着毫无新意的数据——无非是哪里的空间站需要维护,哪里的矿脉开采效率低了零点几个百分点,哪个边缘殖民地又为了屁大点的资源吵着要议会仲裁。
琐碎,平庸,令人昏昏欲睡。
埃克索如同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侧,开始用他那金属摩擦般的嗓音汇报:“元帅,第三旋臂殖民星带灾后重建初步预算已审核完毕,共计……”
“闭嘴。”我打断他,甚至没看他一眼。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精密零件”的动作都僵住了,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敬畏的、恐惧的、疑惑的,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很好,看来他们还没完全忘记,谁才是这里唯一能发出声音的人。
我转过身,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写满了“恪尽职守”和“循规蹈矩”的脸。他们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精英,是维系这片星域运转的齿轮,也是……困住我的无形牢笼的一部分。
“召集最高议会。”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现在,立刻。”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绝对的权力,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十分钟后,最高议会的环形议事厅。全息投影陆续亮起,一个个或苍老、或威严、或精明的面孔浮现出来。他们是人类文明目前名义上的统治者,一群擅长在规则内跳舞的政治生物。
“元帅,如此紧急召集我们,是边境又有新的威胁了吗?”议长,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皱纹都仿佛经过精心设计的老头,沉声问道。他试图掌握话语主动权,眼神里带着政客特有的试探。
我懒得跟他们绕圈子。直接调出了刚才虫族入侵的战斗记录,快进到母巢被无声抹除的那一幕。
“就在刚才,我处理了一点小麻烦。”我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拍死了一只蚊子,“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议事厅里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显然,我那“处理”方式,依旧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银河系的人类疆域,目前总体稳定。”我陈述着事实,尽管这事实让我感到无比腻味,“外部威胁,在我坐镇期间,不足为虑。”
“这正是因为有元帅您……”另一位议员试图奉承。
我再次打断:“所以,我决定,暂时离开‘长城号’,离开现有防区。”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我刚刚不是宣布要离开,而是宣布要引爆恒星。
议长的脸色最先变了,那精心维持的镇定出现了裂痕:“元……元帅!您不能!您是银河系的支柱!您一旦离开,边境防线形同虚设,那些虎视眈眈的异族……”
“形同虚设?”我挑眉,看着他,像看一个傻子,“你觉得,没有我坐镇,你们连按照我制定的防御手册,按部就班操作那些武器系统都做不到?那我要你们何用?摆在这里当装饰品吗?”
我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还是说,你们担心的是,失去了我这块招牌,你们在权力蛋糕上分配时,会少了几分底气?”
几个议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元帅,请您以大局为重!”一个穿着军装,肩章上缀满将星的老家伙站起来,语气激动,“人类文明离不开您的守护!这是责任,是……”
“责任?”我笑了,笑声在寂静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我用二十年时间,给你们当免费的星系保安,清理虫豸,镇压叛乱,让你们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高谈阔论,勾心斗角。这责任,我履行得还不够?”
我的目光冷了下来,逐一扫过那些全息投影,每一个被我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现在,听着。”我一字一顿,神威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压得那些全息投影都开始微微扭曲,“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们。”
“我有比守护这片无聊的星空更重要的事。比你们所有人的政治游戏,加起来都重要一万倍的事。”
议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直接切断了与议会大厅的通讯链接。所有的全息投影瞬间消失。
世界清静了。
“埃克索。”
“在,元帅。”副官的身影在一旁浮现,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从现在起,‘长城号’及现有防区所有军事指挥权,由你暂代。”我下达指令,“按我留下的应急预案执行即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那就自己想办法去死,别来烦我。”
埃克索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是,元帅。谨遵您的命令。”
很好,至少还有个能听懂人话的。
我没再理会他,径直走向机库。脚步,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轻快。
“长城号”的中央机库巨大得可以容纳一支舰队。此刻却显得有些空旷。大部分战舰都派驻在外。只有在最深处,一个独立的、被强大力场隔绝的泊位上,静静停泊着一艘流线型的灰色舰船。
它不像其他战舰那样棱角分明、武装到牙齿。它更小巧,线条优雅而致命,通体呈现一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哑光灰色。舰首没有任何标志,只有一道深深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暗痕,如同宇宙初开时的一道伤疤。
“归墟号”。
我的老伙计。陪我走过最辉煌也最绝望的岁月,然后在这里,陪我一起沉寂了二十年。
我穿过力场,手掌轻轻按在它冰冷的舰体上。一种血脉相连般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它能感应到我的触碰,灰色的舰体表面,微不可查地流过一丝光华,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皮。
“嗡……”低沉的、几不可闻的震动通过手掌传来,像是在回应。
“吵醒你了?”我低声说,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却真实的笑意,“躺了二十年,骨头都生锈了吧?”
舰体的震动稍微明显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满,仿佛在抗议“生锈”这个评价。
“我知道,我知道,委屈你了。”我拍了拍它,像在安抚一位老友,“整天看着那些蠢货开着那些华而不实的铁棺材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很无聊吧?”
“归墟号”的引擎喷口,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蓝光。
我脸上的笑意加深,眼神却锐利起来,望向机库出口外那片虚假的、模拟出来的星空。
“准备好了吗?”我问它,也像是在问自己。
引擎喷口的蓝光稳定下来,亮度在缓慢提升,低沉的嗡鸣变得清晰可闻,如同巨兽逐渐加速的心跳。整艘舰船散发出的气息,从沉寂变得危险,仿佛一柄即将出鞘、饮血的绝世凶器。
“很好。”
我收回手,转身走向登舰口。
“燃料和补给……”埃克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用不着。”我头也没回,“路上有什么,就抢什么。抢不到的,就拆了当燃料。”
一步踏入“归墟号”熟悉的舰桥。内部的光线自动调节到最舒适的状态,各种界面无声亮起,所有的系统都在以最高效率自检、启动,如同一个精密的神国在苏醒。
坐在那张唯一的主控椅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越来越强的推力感。我闭上眼,武征命符那灼热的战意再次清晰地浮现,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亮起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二十年的死水,被投入了巨石。
二十年的孤寂,被重新点燃。
二十年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
“老伙计,”我轻声说,声音在空旷的舰桥里回荡,“这次,不守护什么狗屁银河,也不管什么文明存续。”
“我们去做点自私的事。”
“去接……我们自己人回家。”
“归墟号”引擎轰然咆哮,灰色的舰体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闪电,毫不留恋地冲出了“长城号”庞大的机库,将那座冰冷的要塞,以及它代表的一切责任与束缚,彻底抛在身后。
远征的号角,由引擎的轰鸣吹响。
目标——星海的彼端,战友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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